「如此,」姬胡一挑眉頭,玩心頓起:「左右今日也無事,不如去那個卜知樓走上一遭,看看那個神仙究竟是個什麼貨色?走,備車,現在就去!」
「啊?現在就去嗎?可是,咱們沒提前約卦,肯定進不去的呀!」祁仲愣怔著,這不是要砸場子嗎?
姬胡興致勃勃:「孤就是要不守規矩,看看這些神棍的真面目!非今天去不可!」邊說邊望外走。
「好歹叫上榮夷先生一塊去吧,萬一有啥事也有個照應不是?」祁仲跟上去懇求道。
姬胡想了想,答應了:「老規矩,你駕車,先生和我同行。」
「諾!」
今日天色晴好,冬日的陽光暖暖。姬胡乍從陰暗的車廂中出來,略覺有些頭暈,放眼望去,四下裡盡皆明晃晃的一片。耳中所聞,皆是朝歌集市上嗡嗡嚶嚶無止無休的人聲。
因日前公子杜之事大出風頭,此番出行怕有人認出,除了祁仲,榮夷與姬胡都戴了一個有披離的斗笠帽。馬車正停在卜知樓門口,下得車來,邁上幾步臺階便是了。
姬胡抬望眼,只見眼前矗立著一座六丈餘高的樓閣,一叢叢苜蓿草如玉帶般繞樓一匝,只在門前石階處留了個缺口。時已深冬,天氣寒冷,苜蓿草大都枯黃,清風徐來,吹得細長的葉子簌簌作響。然而就在這枯草荒瑟之中,一朵朵淡紫色的小花卻未凋謝,反而色彩豔麗,香氣馥郁,竟似對周遭的凜凜寒氣渾然不覺。.
樓門兩側的楹柱上各掛著一塊八尺來高的木板,右邊寫的是「善無不報」,左邊寫的是「遲速有時」。上方懸著一塊漆金瀝粉的牌匾,卻只有兩個大字:「卜知」。
看著這兩個字,姬胡鼻端冷哼一句。人都說,這卜知樓能知過去未來事,為人佔生死,卜吉兇,從未失算過。哼,什麼善無不報,遲速有時,全都是些狗屁胡說。母后她一生為父王的江山,為我的太子位籌謀,何曾惡意害過一條人命?結果呢?大周王后,一***,周王髮妻,卻被弄得身死魂消。而父王,卻不得不將害了她的那個女子立為正妻,以至於鼠蠱之禍。上天何曾公道過?
「大王稍待,容臣先去通傳交涉一番。」榮夷低聲說道。
「不必,本來就是上門找茬來的,何須通傳?」姬胡斜乜著眼,仔細瞧著左右楹柱上的那幾個字,一陣冷笑:「世人將這裡傳得神乎其神,孤倒要看看,這位神仙是招搖撞騙還是真的有本事。」
他將斗笠一摘,扔給了候在馬車旁的祁仲,自己晃晃蕩蕩上了臺階。榮夷給祁仲使了個眼色,自己緊緊跟在身後。
這是一間很大的廳堂,因未有屏風間隔,加之環堵蕭然四壁皆空,屋內便顯得更為寬闊。後牆上另開有一道小門,門上掛有碎玉串成的玉簾。一位老者面無表情地居中獨坐,雞皮鶴髮,長鬚及胸,看上去足有七十上下的年紀。天氣如此寒冷,他卻只著了件單衣,衝著屋外的日光閉目養神。
姬胡進門時便起了生事的心,本想大鬧一場,消消心頭鬱氣,此刻卻遲疑起來。他只覺此間有種說不出來的寧和清靜,外面鬧市喧囂,裡面卻寂如山谷,他一時囁嚅著,反倒不知怎樣開口了。
那老者察覺有人進
來,雙眼微睜,漠然看著眼前的兩人,對姬胡說道:「卜知樓一天只卜一人,今日佔卜之事已畢,請公子留下姓名住處,待輪到公子之時,卜知樓自會派人告知。」
「占卜之事已畢?」姬胡輕蔑地一笑:「裝神弄鬼,妖言惑眾,聽說你卜一次便要人家十個餅金。本公子今日一個錢也沒有,卻偏要讓你卜上一卜。如何?」
那老者眉頭微皺,淡然說道:「公子若是循禮守法,老朽便當你是貴客,若是想到這裡來砸場子找茬,我看公子是找錯了地方。公子請便。」他伸手做了個送客的手勢,身子卻仍是端坐不動。
「老丈,話雖如此,能否通融一二,行個方便?我們乃外鄉人,等不了多長的時日的」榮夷正懇求著,卻被姬胡拉到了身後,他本人大大咧咧盤腿坐到了那老者的對面:「你真以為本公子沒錢嗎?」他從腰間掏出一物,一把擱於案上:「此弩名為「犯來者」,乃獫狁王愛物,市價當在十個餅金之上。若你算得準,本公子便將它留下這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