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伯虎反對的理由也很充分:“冰天雪地之時輕車簡從馳驅千里,其間危險著實難料。”
可年少的天子卻說:“北邊不安,戰馬不足,大周天下何安!何況姬胡也是騎士,有什麼危險?”
召伯虎大為不安,眼見姬胡意已決,只好提議自己親自陪同,誰想姬胡只一句話:“少父日理萬機,怎能離開鎬京中樞?孤尚未親政,正是閒人一枚,何況有衛侯陪同,有何可憂?少父若實在不放心,可讓王城司馬護衛即可。”
多年相處,召伯虎如何不知曉自己這位學生的強毅果決,無奈,只得再三叮囑多友小心護衛,若有急務,定要飛騎送信。
這樣,姬多友帶著一支包含二十名飛騎信使的百人護衛馬隊,護衛著天子與衛侯的馬車踏雪西巡了。
西六師的歧山與豐鎬大營裡,事情倒辦得挺順利。秦君聽說天子出巡,親自前往歧山立了軍令狀:定在開春之前,輸送兩千匹戰馬進入兩大營。又特許西六師與胡人互市,自籌糧草布匹與胡人交易買馬。
在一排大燎爐烤得熱烘烘的幕府軍帳內,西六師大將們個個將胸脯拍得山響:“獫狁若再來犯,定教他們有來無回!”
等到天子離開歧山準備回程時,數萬西六師將士已經是嗷嗷叫人人求戰了。
可是,回來的路上,卻出了事。
跟隨姬胡的護衛馬隊,一律是每人兩匹馬輪換。饒是如此,還是每每跟不上那輛颶風一般的陸馬王車。每到一處驛站,總有幾名騎士留下腳力不濟的疲馬,重新換上生力馬。@*~~可那輛拉王車的六匹馬,卻是千錘百煉相互配合得天衣無縫的雄駿名馬,換無可換,只能天天賓士。
雖然御手駕車技術極其高超,也不得不分外上心,一有空隙便小心翼翼地侍奉這六匹駿馬,比誰都歇息得少。這十幾天下來,御手已經乾瘦得成了猴子。姬胡也知道王車陸馬無可替代,回程時吩咐下來:每日只行三百里,其餘時間一律宿營養馬。
西周軍隊行軍常態是:步騎混編的大軍,日行八十到一百里;單騎日行二百到三百里。對於這支精悍得只有不到一百人的馬隊而言,只要不是地形異常,日行五六百里當是常態,如今日行三百里,實在是很輕鬆的了。
前行三五日,南下到關中北部,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了下來。
冬逢大雪,意味著“瑞雪兆豐年”,整個車馬隊高興得手舞足蹈,連喊大王萬歲豐年萬歲。可是,大雪茫茫天地混沌,山間道路一抹平,沒有了一個坑坑窪窪,行軍便大大為難了。御手嚇得不敢上路,力主雪停了再走。
姬胡哈哈大笑:“走!最多掉到雪窩子裡,怕什麼?”
多友自知不能說服天子,便親自帶了十個精幹騎士在前邊探路,用乾枯的樹枝插出兩邊標誌,樹枝中間算是能行的車道。這般行得一日,倒也平安無事。第二天上路,如法炮製。
可誰也不能料到,正午時分,正在安然行進的青銅王車猛然一顛,車馬轟然下陷,正在閉目小憩的周厲王姬胡猛然被顛出車外,重重摔在了大雪覆蓋的岩石上。御手尖聲大叫,趕緊攏住受驚躥跳嘶鳴不已的王馬,一攤尿水已經流到了腳下。
多友聞聲飛撲過去,正要扶起天子,一身鮮血的姬胡已經踉蹌著自己站了起來。衛和從後面一輛馬車裡匆匆跳下,急忙來察看姬胡的傷口,不料姬胡卻一把將他推開:“看什麼,一點皮外傷,不礙事!趕緊收拾車馬要緊。”
萬分驚愕的騎士們,這才清醒過來,除了給天子處置傷口的隨行太醫,全部下馬奔過來搶救王車名馬。及至將積雪清開,所有騎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這是一段被溪水沖垮的山道,兩邊堪堪過人,中間卻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森森大洞。要不是這王車特別長大,車身又是青銅整體鑄造,車轅車尾恰恰卡住了大洞四邊,整個王車無疑已經被。
地洞吞沒了。
“天佑我王!”
“大王萬歲!”
馬隊騎士們熱淚縱橫地呼喊著,齊刷刷跪在了姬胡面前。
少年天子走過來,打量著風雪呼嘯翻飛的路洞,揶揄地笑了:“上天也是,不想教我姬胡死,又何必來嚇人?真是!”
“大王!”瑟瑟縮縮的御手,終於一聲哭喊了出來。
“孤又不怨你,哭的什麼勁?起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