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瀾回房後只覺得臉上燙得厲害,桌子上還放著裴明義剛剛送進來的熱牛奶,走到洗浴間用涼水拍了拍臉,出來後收拾好了准考證以及筆袋,一口氣喝完了牛奶就躺上了床放空大腦沉沉睡去。
顧華瀾這一夜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她又見到了青狼、雪狐、蝮蛇還有暗刃其他的成員,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那樣遠遠地站在前面看著自己,每個人的手裡都握著一株鮮紅的彼岸花在隨風搖曳。
看著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但就是無法聽清說的是什麼,她大喊著,又想要跑過去將他們看的更清楚一點,可不知道為什麼不管自己怎樣努力都到不了他們面前,淡淡的霧氣四處瀰漫起來,顧華瀾用力的伸出手,卻只能觸碰到一片虛無。
這時,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疾風,顧華瀾一時無法睜開眼睛,待風停後,再向前看去,以青狼為首的所有人,都張開雙臂朝她的方向揮舞著,隨後都將手裡的彼岸花拋了出去,紅色的花瓣在空中碎裂成天邊絢爛的霞光,顧華瀾突然聽到了他們的集體吶喊聲,“再見了,隊長!我們來世再見!”
顧華瀾的眼角一片水光,悠遠的地方傳來熟悉的歌謠:年華老,韶光散,遠方的人兒不知歸;歲月新,春秋來,彼岸的魂兒何處尋。
‘再見了,我的兄弟,我的戰友......”顧華瀾的呢喃之聲響起。
‘咚咚咚’夢中的顧華瀾只聽到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響起,只是一瞬之間,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她也終於魂歸現實,揉了揉眼睛,下床去開門。
“姐,我回來啦!你快起床吃早飯,馬上我和義父一起送你去考試。”夜予棲一臉燦爛的笑容站在門外,顧華瀾看到這張笑顏後立即就明白了過來,回不到過去,她只能好好的活在當下,珍惜眼前人。
“好,我洗漱完就下去。”顧華瀾心頭的最後一絲陰霾也被一掃而光,走過去一把拉開窗簾,絢爛奪目的陽光照射進來,那顆或許曾經是千瘡百孔的心已經漸漸復甦,用力的跳動著來證明,現在的每一天,都很值得。
下樓後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看報紙的裴明義,顧華瀾打了聲招呼,自然就注意到了滿桌子各式各樣的早點,“老爹,你這也太鋪張浪費了,根本吃不完的好嘛。”
“給你準備的怎麼能叫浪費呢,再說了,你吃不完,家裡不還有虎子呢麼,這怕這些全給他都不夠吃的。”裴明義滿是揶揄的口氣讓另一邊正夾起一個杏仁糕準備偷吃的虎子嚇得差點摔了筷子,一臉被抓個現行的尷尬。
“沒事,多吃點,虎子。”顧華瀾十分體貼的關照著虎子,自己也挑了幾樣,配著小米南瓜粥不慌不忙的吃著。
一刻鐘後,顧華瀾收拾了東西準備出門,虎子正準備去開車,突然被裴明義給叫住了,“開那輛三個六的。”
虎子很快就明白了裴明義的用心,不免感嘆這個父親真是細緻到家了,整個車庫只有一輛七座賓士斯賓特商務車牌照尾號是三個六,數字吉利而且空間寬敞內飾豪華,這幾天用來接送大小姐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所以當顧華瀾看到一輛巨大車身的賓士商務停在自己面前時,嘴角都難以察覺的抽動了幾下,早該想到的,讓這個土豪行徑的老爹送自己去考場,今天又不愁沒有自己的話題了。
......
八點的時候,明市初級中學,一輛大氣磅礴的黑色賓士緩緩地停靠在學校門口。就在一眾學生和家長半是好奇半是驚豔的目光中,顧華瀾拿著文具袋走了下來。裴明義夜予棲還有虎子在車內比了個加油的手勢,車子又漸漸駛離人們的視線。
進行身份檢查後顧華瀾來到了自己的考場找到座位安定下來,看了一眼牆上的石英鐘,有條不紊的拿出了准考證和黑水筆,靜候髮捲。
顧華瀾的位置靠窗,窗外一顆巨大的銀杏樹顯得鬱鬱蔥蔥,還有幾縷枝條都快要探過窗戶伸進來了。這時,周圍的交頭接耳聲突然消失了,顧華瀾向門口的方向看去,監考老師已經拿著密封袋走了進來。
按照慣例先是一連串的考場紀律,打鈴後開始分發試卷。
拿到試卷的顧華瀾並沒有急著動筆,她大概瀏覽了一遍全部內容,這才開始答題。監考老師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與眾不同的學生,她一臉的從容和考場的其他學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許多人一拿到卷子就立即奮筆疾書的時候她卻在細細的讀題。
其實顧華瀾真正開始重新複習也只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畢竟以她的心性吊車尾什麼的簡直比凌遲處死還令人屈辱。
卷子上的內容對顧華瀾來說沒有任何難度,早在半個月前她就已經開始進入高中階段的自學,第一場是語文,顧華瀾那逆天的記憶力堪稱過目不忘,一路順風順水到了最後的作文,這一年恰逢千禧年,也是新世紀的到來,出的作文題目也都比較老套,但當顧華瀾看到標題的時候,的確是有了無從下筆的感覺。
親情。
拆開來的兩個字都認識,合起來卻成為了顧華瀾十五年來都不曾瞭解過的一個陌生詞彙。自己那從未見過的生父,還是那連面容都開始漸漸模糊的記憶中的母親?沒錯,他們給了她生命,可是一個從未陪伴,一個從未關心,若是單憑一份血緣關係就能稱之為親情,那自己也不至於在很久之前被人戳著後背說是孤兒。
腦海中浮現出裴明義的面容,他對自己的關愛無處不讓人動容,可是這份關愛又起源於哪裡呢,她的身上流淌的並不是裴明義的血,顧華瀾的一雙還未長開就甚是攝人的丹鳳眼怎麼看都不像裴明義那雙鷹隼般露著兇光的眼睛,其餘的地方更是無一相像之處。
顧華瀾的心中已經打了難解的死疙瘩,但是不知怎麼的,昨晚在書房裴明義的一番話又迴響在耳邊:你是我裴明義的掌上明珠,是我可以不惜性命去愛護的女兒......
心頭猶如驚雷落下,顧華瀾眼中的迷霧散去,呵,自己這是鑽的什麼牛角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麼,流著那個人的血,卻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曾知曉,而一個半路出現的人卻將自己放在了心尖尖的位置。
離整場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顧華瀾在文章的最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
‘從前,我不是他的責任;可那之後的每一天,他卻把愛我變成了習慣。若無虧欠,何來相見,我愛你,爸爸。’
很久以後當顧華瀾這篇以親情為題的作文被各大報紙刊登轉載後,不知多少人在閱讀後溼潤了眼眶,感嘆這份半路得來的親情。裴明義更是毫無形象的當著一眾心腹的面紅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