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出屋子,又想起一件事,楚天齊搖搖頭,返回了衛生間。照著鏡子,把臉上的牙膏殘跡弄掉,然後又洗了頭,梳理一番。
從臥室衣櫃裡,找出乾淨的半袖襯衫、乾淨長褲換上,皮涼鞋也專門打過油。再次照過,楚天齊才走出了屋子。
在下樓過程中,楚天齊還是不死心,接連撥打了幾次候三電話,但裡面傳出的依舊是那個冰冷的標準女聲。
暗歎一聲“天意如此”,楚天齊下了辦公樓,叫上司機,坐車趕往信用社。
一路上,楚天齊微皺著眉頭,除了說過“信用社”三個字外,沒有再說一句話。他現在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幻想,不再幻想有什麼奇蹟出現,他現在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面對接下來的事情,如何去邁過心裡那道坎。
信用社辦公樓已經遠遠在望了,楚天齊突然說了句“慢點開”。
司機厲劍稍微楞了一下,把車速放了下來,就像蝸牛一樣,向前蠕動著。
汽車走的很慢很慢,車裡面也很靜很靜,但楚天齊的心裡卻像沸水一樣翻騰著。以前也曾經做過很多艱難的選擇,而且選擇的時候也經常是兩難的情況,但今天卻不一樣。因為這裡邊牽扯到了好多人,直接當事人就包括了自己,包括了歐陽玉娜,間接的還涉及到寧俊琦,涉及到歐陽家族,更是涉及到了幾百戶開發區被徵地老百姓。
如果自己不籤,那樣可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和所謂的尊嚴,可能歐陽玉娜也會很欣慰。但是其他人可能都會不高興,或是受到影響。尤其老百姓不能按時拿夠補償款,這不但影響老百姓的生活,也可能因此而給開發區帶來不安定因素。
如果簽了的話,情況正好相反,歐陽家族首先會暫時放心一些,最起碼手裡有了自己的把柄,開發區老百姓也會得到實惠。而自己的面子卻沒了,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會被抓在歐陽家族手裡,成為他們認為震懾自己的利劍。
無論籤或不籤,有一個人更是不可能繞過,那就是寧俊琦。今天寧俊琦打來的電話很及時,但多少也有一些蹊蹺,因為時間太巧了,對方的夢也太巧了,他不得不懷疑她是意有所指。讓楚天齊欣慰的是,寧俊琦堅定的表明了她的態度——“我相信你,相信你這個人,相信你會做出正確決定”。
寧俊琦相信自己,讓楚天齊在欣慰的同時,也有點兒小感動,同時心裡也放鬆了一些。只是同時他又有了新的疑問:他相信我,相信我做出的正確決定,那麼這是意有暗示,還是就只是一種態度?想了一會兒,也沒有結果,他不禁暗笑自己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儘管走的足夠慢,但信用社辦公樓已經近在眼前了。
厲劍輕聲問道:“主任,進去嗎?”
“進去吧。”楚天齊的語氣多少還是有些沉重的。
……
汽車停在信用社院內,楚天齊遲楞了有一分多鐘,迅速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進得樓來,他直接上樓,向歐陽玉傑辦公室走去。
站在主任室門口,楚天齊幾次抬起手,又幾次放了下去,最後一狠心,右手敲擊在屋門上。
“篤篤篤”、“篤篤篤”,連敲了兩遍,屋裡面沒有任何聲響,更沒有傳出說話聲音。楚天齊再次敲門,然後停下來,側耳傾聽著,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此時,楚天齊心裡一下子輕鬆了好多,就好像這個結果是自己特別期盼似的。
“楚主任。”身後傳來一個人的喊聲。
楚天齊稍微一楞,轉身看去,並不是自己要找的歐陽玉傑,而是信用社辦公室主任高福生。
“高主任。”楚天齊走過去,伸出右手,和對方握在一起。
“楚主任,可別這麼稱呼,還是叫我老高吧。”說著,高福生聲音低了下來,“您這麼一喊的話,我這個冒牌主任就和真主任混淆了。”
楚天齊哈哈一笑:“老高,你的政治覺悟這麼高呀!”
這麼說笑著,楚天齊也聯想到了開發區。開發區姚志成也好像不讓別人稱呼“主任”,可能就是怕“辦公室主任”和“主任”混淆,怕一不小心而犯上吧。
“楚主任,您找大主任?”高福生問道。
楚天齊點點頭:“是。”
“主任應該在呀,我剛那會兒從他辦公室出來,他的車也在呢。”說著,高福生走上前去,敲了敲主任辦公室門,連敲了兩遍,也是沒有動靜。他回身道,“可能是去衛生間了吧。楚主任,到辦公室等吧,要不給他打個電話。”
“我不去了,你忙吧,我就在這兒等。”楚天齊謝絕了對方的邀請。
高福生一個勁兒的真誠相請,但楚天齊還是請對方回去忙,自己繼續在樓道里等著。不去辦公室等著,並不是客氣,而是楚天齊坐不心裡去,今天也沒有心情和高福生閒談。
其實,他和高福生認識的很早,在他第一天上班的時候,兩人就在上訪現場見面了,還一同協商並處理了那次上訪事件。高福生當時是縣信用社下轄青牛峪鄉信用社主任,從那次認識後,因為養豬戶還貸款的事,兩人經常接觸。尤其在貸款順利處理前後,每逢過年過節的時候,高福生還把單位分的福利給楚天齊一份。
後來不存在貸款的事了,但高福生對楚天齊仍是尊敬有加,不時交往著。經過接觸,楚天齊發現高福生比較實在,便應高福生之託,還向歐陽玉傑專門介紹過高福生一次。後來,高福生不但保住了當時的職務,還晉升成縣信用社辦公室主任。高福生能夠晉升,楚天齊並沒出什麼力,但高福生一直表示是有楚天齊的面子,對楚天齊更加尊敬。
在楚天齊等待的過程中,也不時有人去敲主任辦公室屋門,但都沒能等到“進來”兩個字,就都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