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送涼氣,碧波漾修竹。
然而在這秋意瑟瑟的涼亭內,李惜辭卻勃然大怒:“你這個輸不起的老賊!”
他疾走幾步,盤腿坐在蒲團上的太卜連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李惜辭!你能不能有點君子風範!”
李惜辭冷笑:“君子動手不動口,本君子今日便讓你知道什麼叫砂缽大的拳頭!”
“莽夫!”
“神棍!”
亭外的蘇幕目瞪口呆,涼亭內的那兩人,剛剛還煮茶對弈,言笑晏晏,看起來優美而高雅。
怎麼現在就……變成了老鷹捉小雞?
夏侯遮拂開亭下的紗幔,帶著蘇幕走進去。
李惜辭氣勢驚人,但那位太卜大人卻也身手矯捷。兩人旗鼓相當,斗大的涼亭硬是弄出了聚眾鬥毆的效果。
蘇幕貼著亭邊,每當太卜快被追上時,他便心驚膽戰。畢竟,這位大人身材纖細,臉龐白淨,光看外表只像二十來歲。但他的那雙眼,卻又讓蘇幕不太敢肯定了。
澄澈見底,卻又直抵人心。
有溫熱的東西碰了碰手指,蘇幕低頭一看,是盞白底斗笠杯。如蓑翁之斗笠裡盈著淺綠的,正冒著嫋嫋熱氣的茶水。
夏侯遮又用杯子碰碰他:“嚐嚐,他們收集了好幾年才弄出來這麼一杯。”
“啊?”蘇幕驚訝:“這麼難得?”
夏侯遮眼底灑落笑意:“嗯,趕巧遇見,快喝。”
那邊太卜雖是靈巧,只可惜體力不足。被攆了幾圈後,他一時不查還是被李惜辭給抓住了。鎮北公拎著他的脖頸,跟拎著待殺的雞一樣左右搖晃:“老賊,敢不敢承認你輸了?”
太卜被衣領勒著脖子,恰好正對著蘇幕這邊吐舌頭,他突然雙目圓瞪,大笑道:“敢敢敢!是在下輸了!”
李惜辭直覺不對,猛一回頭,就見夏侯遮十分乾脆的把斗笠杯放到蘇幕嘴邊,餵了下去。
餵了,下去。
“噗通!”
太卜被摔到蒲團上,他披頭散髮,樂不可支:“誰贏了?是吾還是君?哈哈哈,你我相爭,小子得利!”
夏侯遮把茶杯送到嘴邊時,蘇幕條件反射便張開了嘴。待茶水入口,他才明白為什麼這會是幾年才有的一杯。
或許茶葉不對,或許雪水不對,又或許天氣不對。只有在這遠離喧囂的湖心,秋雨初霽,天抹微雲。靜了心,伴著涼風,才能砌出這樣一盞好茶。
水氣拂過紗幔,輕柔的在四周飄舞。
如此妙茶,卻讓人悵然若失,只因自此之後,再飲別味,終究微憾。
李惜辭捂住心口坐倒在地,太卜爬過去拍拍他肩膀:“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不強求。”
如果他臉上的笑容不那麼燦爛,或許能相信他是在安慰人。
夏侯遮倒是毫無愧疚,他掀開下襬找了個蒲團盤坐:“這盞千山暮雪,多謝兩位了。”
蘇幕被拉著坐到地上,聞言也連忙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太卜斜臥在地,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無事,反正我也喝不到,那誰喝都一樣。”
李惜辭狠狠瞪著夏侯遮:“本公好意為你遮掩,你卻趁機不告而取,真不愧是夏侯翎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