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下來,看著掛在對面牆上的壁鐘,心裡計算著時間。現在是2016年的1月2日下午四點十八分,十六個小時後夏悠然就要嫁給別人了,他們會在城市東區的教堂裡舉行婚禮,神父誦唸神聖的誓詞,他們彼此交換婚戒,兩個鉑金的小指圈就要把他們拴在一起了,一輩子拴在一起了。
韓逸放下喜帖,一拳打在櫃檯上,忽然如獅子般暴怒起來,眼睛裡都是怒火。可下一刻他又變成了那隻被人拋棄了的小流浪狗,滿臉頹喪,難過得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
他就這樣呆呆的坐著,眼神空洞。很久很久以後他起身收拾東西,關了便利店的門,打車回家。
第二天,天還沒亮,韓逸就起床洗漱,收拾好自己,噴了髮膠。從衣櫃裡拿出那套一年前定製的名貴西服,一絲不苟的穿上,戴好領帶。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韓逸笑笑,那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穿得像個體麵人。
下樓以後,他招呼計程車。
“師傅,去東區的教堂。”
坐在車上,韓逸看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過往的行人打著傘,天空的顏色灰暗,環城河的河水也灰暗,偶爾有西伯利亞飛來的紅嘴鷗低空飛過,衝進樓簷下躲雨。
計程車在雨裡穿行,越過大半個城市停在教堂木質的圍欄外,不遠處的停車場滿是各色豪車,侍者們打著傘把賓客迎進教堂。
韓逸付了錢,下車往教堂裡走去,他並沒有打傘,淋著小雨慢悠悠的進入教堂,在後排的木製長凳上坐下。
不知道為什麼,從走進這個教堂之後,他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可他說不上來,或許是不甘心吧,他明明是那麼喜歡夏悠然的,可還來不及說,她卻要嫁給別人了。
“各位來賓,我們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在婚禮進行的過程中,希望各位能保持安靜。”司儀在禮臺上輕聲細語,滿面笑容,韓逸看著她的臉,覺得她那麼難看。
“現在,讓我們有請新郎和新娘。”
周圍的人都在鼓掌,韓逸沒有,他靜悄悄的坐著,教堂裡婚禮進行曲那麼悠揚,可在他聽來卻那麼刺耳。
新郎已經在禮臺等待了,他看著夏悠然從遠處走來,笑得那麼開心。
韓逸就那樣看著夏悠然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向教堂的盡頭,從此以後他們就要天各一方了,他再也不能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去找她,製造驚喜哄她開心了,他再也不能在自己開心的時候打電話給她,分享喜悅了,他也再也不能偷偷的去她經常逛街的地方等她出現,說好巧你怎麼也在。
那些事他都不能做了,因為她就要成為別人的女孩了,徹底地,從此以後不能再和他扯上關係。
他看著夏悠然一步一步的走向文景灝,心裡忽然變得那麼害怕,這條路走到盡頭的時候,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就都結束了,可他甚至沒能告訴她我喜歡你。
說吧,現在說還不晚,她還不是別人的新娘,還有機會。可韓逸只是呆呆的看著,臉色蒼白,明明心裡痛得像是快要裂開了,可他就是不叫痛。
他其實是個很懦弱的孩子啊,骨子裡是很自卑的,那麼渴望一個東西,卻不敢伸出手去要。他改變不了結局,改變不了。
無力感在胸腔裡沉積,像是水銀充斥著他的身體,他的腳那麼沉重,邁不出去。
該死該死該死,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還是不敢說麼?你還是不敢阻止麼?就算為了喜歡的女孩要和全世界為敵那也無所謂,有這樣的機會你應該要覺得自豪和慶幸。
韓逸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在顫抖,怎麼用力也握不起拳頭來,握不住力量他怎麼能勇敢起來呢?他那麼一個卑微又懦弱的小孩。
這就是你的恐懼麼?你心裡最深的恐懼。你害怕的就是夏悠然等不到你,嫁給了別人,你害怕的就是自己拼了命還是握不住力量,改變不了結局。
這些就是你全部的恐懼了麼?
什麼聲音在韓逸腦海裡炸響,像是一千萬個雷聲鋪天蓋地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