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丫頭,你們都出來吧!”黃青朗朗一聲,而後緩步來到夫人碑前,撿起地上竹簍中的三根線對燭火點燃,而後將香穩穩的插在了碑前。
黃青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道:“不知夫人竟是忠良之後,鳳翔三皇子黃青在此,夫人擔得黃青一禮!”話音方落,黃青便朝墓碑拜了三拜。
在黃青身後的李召義還有些發愣,而草屋之上一位白衣女子則提著一個道士便飛了下來。
“你是?”李召義看著張桃之,有些愣神。
“李公子好。”張桃之微微頷首,方才自己在草屋上聽得清清楚楚,早已不怪這位書生了,但見公子急急忙忙的來到墳前,便知公子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黃青盯著墳頭看了許久,雖然明明知道自己看不見這個血娃娃,但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點兒也不害怕了。或許是知道對方並沒有害人之心,所以黃青才敢這麼做吧。
黃青轉過身來,踱了兩步之後緩緩道:“本朝有例,罪員革職拿辦之後,除其家產盡數抄沒之後,其族人,男丁則流放戍邊。女子則發配為奴。有廝者,以充官妓或流與民市...”黃青說話的聲音不小,彷彿是除了說給那三個活人聽之外更是為了與墳上那個血娃娃說的。
“八年前,曾有一案,系戶部尚書何載之事,那時戰亂稍息。因時任戶部左侍郎的趙齊以用寶鈔斂財!時不多久民間通貨膨脹,百姓民怨沸騰,尚書何載蒙天子詔以行非常事,雖力挽狂瀾且完成了幣制改革,但在那時對百姓而言卻是雪上加霜。隨後丞相趙黃鶴以蒐羅民間萬名書,請殺何載。”說到這裡黃青微微眯起眼睛冷聲道:“何載於菜市口服刑,百姓爭相啖其肉。其子女皆以為奴。”
黃青沒有在繼續說下去,所有人都明白了此事之經過。
李召義身體微微有些顫抖,他的手掌摩挲著石碑。
黃青靜靜看著這個男人,微微一嘆。
百姓向來聽風是雨,那時何尚書雖遭一世罵名,但如今他所定之幣改已見成效。江南的繁榮,少不了他的功勞!只可惜他的功勳註定不能記載這史書之上,死後亦不能得廟堂一個尊諡,而其子女如這位夫人,流落青樓...
也可笑那些至今還拿著何載之名當典型的書生,論誤國誤民,其中便少不了他們這些自詡清流之人。青樓女子又如何了?平日裡一個個歌頌才子佳人,秦淮百里,有多少人沒上過花船?脫了褲子是風流才子,提上腰帶便成了執筆的聖人,口誅筆伐那些尚未登岸的學子。
可惜了這位何家小姐,若非世俗矇昧,若非奸人當道,若非這什子定人不準的科舉查察之制,也許他們現在一家三口可以過得很好。
這就是黃青不喜歡廟堂的原因,骨子裡透著那一個髒字。所謂一雙玉臂千人枕,半片朱唇萬人嘗。黃青倒覺得不髒,起碼她們的心是真的,從頭到尾只向著那銀子說話,無需去猜。
猜心呀!
黃青不由得想起了金陵城,想到了殿下府中那個冰美人,如今的她在替我猜那些人的心思,自己是不是不能再這樣逃避了?
明明已經不爭的自己,卻仍舊是那些親兄弟的眼中釘,肉中刺。
活著就這麼難麼?
“道士,那嬰靈怎麼樣了?”黃青淡淡道。
“在動,殿下方才那席話它好像聽進去了。但其好像沒還有要走的意思,難道還有執念?”道士望著墳頭上的血嬰疑惑道。
黃青沉吟一會兒才道:“李兄,尊夫人懷子之時你既然已經知道,是否那時便已經起好了名字?”
李召義抬頭望天,顯然已經收拾好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