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這一天一早就開始下雪,雪不算大,細細碎碎的下著。天倒是並不算冷,一早劉琰起身之後先寫貼子。
聽說小哥他們文會都是要下貼邀客的,據說是風雅。可明明天天都能見著面的人,幹嘛還非得多此一舉寫個貼子來請呢?當面問一聲豈不省事?
大概文人就愛弄這一套,顯得有身份。
不過等開始寫了,劉琰覺得這也挺有意思的。
她選了一張泥金花箋出來,讓小津磨好了墨,用簪花小楷給小哥寫了一張請貼,請他來安和宮賞燈。
既然寫了,劉琰索性多寫了幾張,給三姐,吳表姐都寫了貼子,想了想,給劉翠和其他兩位堂姐也各寫了一張。
趁著她還在京裡,能見一面就見一面吧,等到她跟隨夫婿出了京,那想見面就難了。
以往的上元節總是十分熱鬧,御花園裡掛起了花燈,宮宴之後天子與宗室貴戚遊園賞燈,城樓處還會燃放焰火,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今年這些一概都省了。
桂圓在一旁看她寫貼子,雖然桂圓識字不多,但是跟著公主久了,這好賴還是能看出來的。
“公主的字,寫的可是越來越好了。”
劉琰自己寫完落款,提起貼子來看了看:“倒也是,看著是比去年有進益。”
以前怎麼也寫不好,提起筆來就覺得手腕硬,手臂硬,全身都僵硬,哪哪兒都不自在。可是近來不一樣,就好象突然打通了某處靈竅一般,突然就順當起來了,寫字的時候覺得很順當,隱隱約約中好象明白了程先生說的“字意”是個什麼意思了。倒不是說她的字就有字意了,而是……
噯呀,反正這種感覺既隱約又奇妙,可意會難言傳。
真要打個比方,大概就是她從一口井裡躍了出來,跳進了一口池塘裡頭,所見天地頓時全然不同了,過去握著似有千斤重的筆現在變得輕盈,寫字的時候偶爾能體會到“運轉圓融”是什麼感覺。
四皇子收著貼子還有些意外,一面低頭去看一面笑:“她也會下貼子了?嗯,邀我去賞燈。”
豆羹笑著說:“我們公主讓人紮了花,做了燈,妝點起來之後,安和宮可好看著呢,等到晚上燈一點起來,映著雪,那就更好看了,不知道殿下能不能賞光?”
四皇子笑著指他:“你也該讀點書,挺聰明的一個人,要是再讀點書,那說話就更有趣了。”
豆羹實在不是讀書的材料。讓他乾點的,活兒累點苦點都行,可要是讓他念書,那可要了命,那一個個方塊兒字就象一個個符咒一樣,看著樣子都差不離,他實在分不清哪個是哪個,再多看一會兒,腦袋就跟要裂了似的,實在不是個讀書的材料。
正因為自己辦不到,才格外看小津不順眼。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吃五穀雜糧長大,怎麼人家就會讀書寫字兒?
四皇子說:“我知道了,回去跟妹妹說我一定去。除了我,她還請了誰?”
豆羹想了想:“還有三公主,宣王府兩位郡主,吳侯家的姑娘,其他就沒什麼人了。”
都是自家親戚,沒什麼別人。
因為下雪,才剛過申時,外面天色陰沉,看著就象到了晚上一樣。
四皇子站在安和宮門外,看著門上掛著的兩盞蓮花燈,粉瑩瑩的光亮映著紛紛簌簌的雪片,確實比晴日裡賞燈更別有一番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