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眼見被戲耍,更加惱怒,結伴就要衝上來,可這公子卻帶著沈若然一個轉身退到一旁, 笑眯眯地要看熱鬧。
從他身後走出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腰間掛著一柄寬背大刀。
他一抬頭,幾個人全愣了,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片刻後他們彷彿用眼神達成了一致,幾乎是同時扔下那老媼便跑了。
那黑衣的男人凶神惡煞,瞪了老媼一眼,當即把她嚇得魂飛魄散。
公子問道:“老人家,你還不走?莫不是要讓我這位朋友跟你聊聊?”
黑衣男人上前一步,老媼哪裡還敢耽擱,當即轉身,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遠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沈若然終於脫力,她懸著的心落下來,可隨之而來的擔憂讓她更加不安。
這幫人已經見到了她,她再想跑便更加難了。
天大地大,何處是她的容身之地。
想著想著,沈若然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那公子一看便心軟了,問道:“姑娘若是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
沈若然想著他雖是唯一可以幫她的人,但自己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不敢貿然將過往的經歷和盤托出,只能編了個被逼婚的藉口。
“公子若真的想幫我,便帶我離開這裡。”沈若然以退為進,說完便垂下頭去抹淚,實則用餘光悄悄觀察對面人的反應。
那公子似乎有些為難,轉身與那黑衣人商量了片刻,才說道:“既然這樣,姑娘就暫且先跟著我們吧,我們從京都來,事情辦完了還得回去,若是姑娘還有什麼親人在,我們可以送你過去。”
沈若然面上說著感謝,心中卻是一沉,竟然真的只是暫時收留。
無論如何,先應下再說。
吳霜早起準備一家人的早飯,經過宋清遠的房間時聽見裡邊似乎有響動。
她還以為他起了,便想去問問他今早想吃什麼,還沒靠近時聽著裡邊有動靜,等她一走近了,裡邊的聲響反而沒了。
吳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都怪她聽力太好,差點撞見了人家的秘密。
她做出一副無意打擾的樣子,端著盆從他門前經過,一頭扎進小廚房裡忙活去了。
屋裡的人聽到她腳步聲走遠了,才接著說道:“我們派人把她趕到燕王的人手底下,沒想到燕王最後親自把人接走了。”
宋清遠不想去管宋啟瑞打的什麼算盤,人既然已經送到了,想必他也不會在此處久留。
他又吩咐了幾句,擺擺手讓人退下了。
宋清遠開門就見吳霜從廚房出來,端著菜盆在鼓搗什麼,手都凍紅了。
院子裡忽然起了風,宋清遠過去將衣服給她披上,轉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他端著一盆燒好的熱水過來,給她兌進盆裡,“以後洗涮這些東西都用熱水,我娘說過女孩子碰多了冷水不好。”
他說完,見吳霜笑著瞧他,“你娘還跟你說這些?”
這年頭的兒子都寶貝著,一般的孃親恨不能教他君子遠庖廚,一輩子都別跟這些活沾邊,宋清遠的娘倒是當中的一股清流,還知道讓兒子心疼女孩子。
她揶揄道:“那你是不是從小就特別招女孩子喜歡?”
如此斯文有禮,又有張好看的臉蛋兒,古代人這方面開竅的都早,加上他家世又好,不知要荼毒了多少少女心。
宋清遠苦笑著搖頭,試了試盆裡的水溫,也不用吳霜動手,竟是幫她洗起菜來。
吳霜見他不答,也不強求:“不想說算了。”
片刻後,宋清遠倒是先開了口,“我小時候過的並不如意,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受盡寵愛。”
吳霜一愣。
宋清遠幹起活來也是慢條斯理,好似在他這裡,時間總是用不完一樣,他總能不慌不忙地把事情辦得妥帖。
他說道:“我爹妻妾成群,我不是長房所生的孩子,我娘生性軟弱,從來不願去爭搶什麼,所以很小的時候我便跟著我娘生活在家裡一處僻靜的院落裡,吃穿用度有時候還趕不上外邊的普通人家。”
吳霜沒想到宋清遠還有這樣的過往,一下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笨拙地說了句,“都過去了。”
宋清遠看著一處出神,聲音忽然變得悠遠起來,“我娘死後,我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我爹把我接出那座院子,親自教導我。曾經我也以為一切都過去了,家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即使孃親不在了,我的家還在,可是……”
他放在水盆中的手漸漸收緊,眼神迷惘,像是陷入了久遠而痛苦的回憶之中,攥在他手指間的野菜被擠壓出鮮綠的汁水,頓時將盆裡的水染上了顏色。
吳霜緊握住他的手,喚道:“宋清遠,宋清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