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藥材一般都是夥計們的活,這些藥材一般用麻袋包裝,到了內堂之後還得開啟或晾曬或烘烤或研磨,之後才能成為放在藥匣裡出賣的成品藥材。
貨物卸在門前,夥計們一趟趟往裡邊搬,大徒弟把沈若然也拉了過去,“你也去。”
沈若然站著沒動,“這是男人的活,我不去。”
大徒弟在她背上重重推搡了一把:“現在我做主,那麼多貨得搬到什麼時候,讓你去你就去!”
“好啊,待我去問過趙掌櫃的,他讓我搬我就搬。”
周圍還有來往的其他夥計看著,大徒弟覺得下不來臺,揚手便要打,“真以為我收拾不了你是不是?少拿師父來嚇唬我!”
忽然間,沈若然順著前廳撩起的門簾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瞅都沒瞅大徒弟一眼,立刻端正了身子,理好鬢間亂髮,道:“我去搬就是了。”
大徒弟以為沈若然被自己的威壓震懾住了,洋洋得意收回手來,“這還差不多。”
沈若然在一車貨物間挑挑揀揀,夥計們本以為她會拿最輕的,沒想到她卻挑了個重的。
沈若然趁人不注意,把麻袋口鬆開,這才半拖半拽地往內堂裡搬。
搬貨的時候需要經過前廳,沈若然被貨物所累,路走得磕磕絆絆,眼看就要到內堂了,卻一腳絆在麻袋上,連人帶貨摔了個結實。
撒出來的貨物鋪了一地,甚至把從旁經過的一位客人也給撞到了。
沈若然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一邊將藥材撿起來塞進麻袋,一邊低頭跟客人道歉,她手忙腳亂,既害怕被主人家責罰,又怕被客人怪罪,情急之下眼淚便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對不起,您的衣裳我一定賠您。”沈若然哽咽著說道。
“無礙,姑娘先起來吧。”一道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若然這才止住了哭聲,順勢望去。
書生臉上並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反而滿眼都是對她的憐惜,“姑娘怎麼搬了這麼重的貨物,以趙掌櫃的為人是斷不會讓你做這種事的。”
大徒弟聽見外面鬧出了動靜,並未立刻出面,而是站在前廳至內堂的過道處看熱鬧。
他在等沈若然被客人責罰,等客人出夠了氣,他再出面調停,責罰沈若然幾句,讓客人消氣。若是這時候出去,客人免不了會將怒火發洩在他身上。
藥鋪裡的客人也指指點點議論起來,大家都道趙掌櫃是個厚道人,絕對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大徒弟一聽,怕事情鬧到趙掌櫃耳朵裡,趕緊出來打圓場,他笑眯眯地出來給各位道歉,說沈若然是看藥房里人手不夠主動要幫忙的。
常來的客人都知道趙掌櫃又好心收留了個流落街頭的姑娘,想必這姑娘是感念趙掌櫃的救命之恩,這才搶著幹活。
這樣一來,大家不疑有他,便都散開,各忙各的去了。
趁眾人不注意時,大徒弟用眼神警告沈若然,若是她敢說錯一個字,他絕饒不了她。
沈若然垂著眼簾,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她只是衝那書生說道:“公子,你的衣裳多少錢,我賠你。”
書生見她可憐,怎能讓她賠錢,便推說不用。
沈若然過意不去,便提出替書生跑腿送藥,“今日之事是我不對,若公子還是不肯接受,讓我如何心安。”
那書生只好應下。
等到人走之後,沈若然把東西收拾好了搬去內堂,她將將把藥材鋪開,晾好,便被人一腳踹在了膝窩。
大徒弟陰狠道:“我說你怎麼突然答應去搬貨,原來是看見那酸秀才來了,難不成真被孟二說中了,你瞧上了那秀才?”
沈若然啐道:“我瞧上誰也不會瞧上你這樣的,甭操心了。”
他揚手要打下來,沈若然便把臉轉過來,抵在他手上,“你最好衝這兒打,讓掌櫃的回來瞧見,我也好找他伸冤吶。”說罷,她竟然桀桀笑了起來,狀若瘋癲。
大徒弟只覺得後脊骨發寒,生怕惹上晦氣,便不再搭理她了。
沈若然好容易過了幾天舒心日子,每日忙完了便去書生家送藥,再也沒有那些糟心的雜碎礙眼,這一來二去便跟書生熟絡起來。
書生家裡果然如她猜測的那般,高門大戶,家境殷實,祖父曾高中做官,父親經商,到他這代便還想著讓他入仕。
他倒是無心念書,每日藉口要親自為娘子拿藥跑出來放風,是以才沒讓僕從代勞。
沈若然將藥遞給他,問道:“既然這樣,公子又為何讓我代勞呢?”
書生瞧著她,只是笑,眼神如有實質般滑過她的臉龐,直至落在那嫣紅的一點櫻唇上。
沈若然明白了,她偏頭過去,略有些羞赧地遮住半邊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