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的時候,兩個人分別露出了不同的神情,江寧是喜悅,而江之島則是複雜甚至沮喪。
誰也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江之島為何露出這樣的表情。
等到江寧把所有的材料都收集完成開始製作所謂的“特製飲品”時,江之島的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情,像是下定了決心。
在製作過程中,所需要的任何器材,江寧發現都可以在廚房裡找到,看來完成這個結局早在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
將二十毫升訪客的血液,十五毫升“哀悼”之花與“重生”之花的花蜜,三十毫升的龍舌蘭酒與十五毫升的檸檬汁依次倒入容器之中,稍稍攪拌後,容器中的液體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紫黑色。
江寧拿起容器,廚房天花板上射出的燈光透過容器之中的液體,卻如同進了黑洞一樣,什麼都沒有被折射出來。
光是看著就覺得有些怪異了,這真的是“飲品”嗎?
配方還寫著那種廣告一樣的詞,什麼“覺得近日四肢乏力,難以突破自我極限”這種,很難讓人不懷疑。
江寧瞥了一眼江之島,看到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表情後,便準備一飲而盡。
但其實江寧在舉起那瓶液體的時候,心中還下意識的抗拒了一下,但是一想到這是經歷過上千次乃至上萬次的“他們”所追尋的希望,就立刻剋制住了。
吞嚥的那一瞬間,伴隨著突如其來的頭痛,江寧眼前似乎產生了幻覺。
無數的人形幻影在他的視網膜前逐個浮現,重疊,而後消失,那些幻影的臉最初是模糊的,但伴隨著幻影的增多逐漸變得清晰,江寧看清楚了——
這是他自己和江之島。
他們在閱讀書籍,在戰鬥,在奔跑,在撥動指標,在記錄,在嘗試,在死亡......
江寧與那些人形幻影時常隔得很遠,又時常隔得很近,就像是他不曾經歷的“現在”,“過去”和“未來”。
這些幻影很快就完全消失了,頭痛也平復了下來,能感覺到身體似乎出現了變化,但是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就在江寧回味著剛剛的錯覺時,雷鳴聲在頭頂炸響,整個旅館為之顫抖,尤其是位於一樓的廚房,甚至都能感覺到地面的搖晃,這個木質結構的老舊房屋在雷雨的持續侵襲下,顯然已經精疲力竭。
猛然間,眼前所有的光源突然一同熄滅,只剩下黑暗似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午夜的十二聲鐘響已經結束了,伴隨著旅館大門的響動,沉重的腳步聲慢慢的接近著廚房,接近著江寧和江之島。
江寧把江之島擋在身後,現在他已經有了能夠對抗黑袍人的能力——那瓶液體帶給他的直覺——,按照之前輪迴的走向,黑袍人首先會傷害的是江之島,所以江寧選擇了保護她而去與那個怪物般的另一個自己戰鬥。
廚房的大門被開啟了,雖然看不到來者的樣子,但窗外偶爾閃過的電光讓江寧真正意義上的直面了一回黑袍人。
那是他自己。
戴著殭屍般面孔的假面具,外袍更加如同裹屍布一般,掩蓋著他是死人的事實,或者說,掩蓋他不是人類的事實。
江寧並不知道面前的黑袍人的要害是什麼,只是抄起手旁的一把刀,朝黑袍人捅去,這一次並沒有浮於表面,江寧感覺到了刀插進面前生物體內的真實感。
黑袍人的喉嚨裡發出奇怪的悶響,似乎是在痛苦的掙扎,又或者是好久都沒有嚐到疼痛感覺的反應。
藏在黑袍之後的整具軀體扭曲著,逐漸現出了絕不是人類還有的樣子。
雖然江寧的內心有些膽怯,但是剛剛刺入黑袍人身軀之中的真實感更是讓他興奮不已,他繼續從一旁的櫥櫃裡抄起鋒利的刀具,一把接著一把的刺入。
面前的生物顯然不會給江寧這樣的機會,它伸出手......不,是巨大的鋒利爪子,掀起死亡的腥味朝江寧抓去。
江寧本還沉浸在刺入帶給自己恐懼的生物身軀的快感中沒反應過來,眼前的黑爪已經快要觸碰到他,而本該待在他身後的江之島,突然站了出來。
生物伸出一隻冒煙的肢體盤卷著伸向江之島的軀體,燒融著江之島血肉與骨骼,就如同最開始的那樣,江之島的顱骨頂端鑽出了一個血洞,就像是吸食著果凍一般,生物吞噬著少女的大腦,很快只剩下遍佈黃色印痕的焦黑屍體。
這一場景發生太過於突然了。
江寧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他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擁有了能夠與黑袍人抗衡的能力,打算保護少女時,少女卻為了救自己而犧牲在黑袍人的爪牙下。
他崩潰了。
甚至,有些瘋狂。
我們不知道江寧與黑袍人最後的戰鬥是如何進行的,我們只能知道結局——
如同被一場看不見的大火舔舐,黑衣之下的身軀一瞬間皺縮,腐朽,餘燼在空氣中洶湧咆哮,而後被引力拉扯墜落,成為伏在地面奄奄一息的陰影。
那張破碎的面具和裹屍般的黑色外袍下,再也不存在有任何有形的實體。
如同劇院的謝幕一樣,黑袍人死亡的那一刻,旅館內的燈光重新亮起,江之島的屍體也隨著黑袍人的消散而化為灰燼。
江寧漠然了。
他面無表情的靠在廚房的大理石臺上,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眼中閃過一絲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