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后身處深宮之中,天賦聰明,兼備天下之母的儀容和品德。遭逢時世艱危,太后援立陛下為帝,繼承皇家宗廟祭祀,功勳卓著。先帝去世後,不幸興起大獄,竇太后被遷往雲臺居住,過早離開人世。”
“然竇家雖然有罪,但事情並非太后主使發動。而今倘若改葬別處,必定使天下人失望。”
“而且馮貴人的墳墓曾經被盜賊發掘過,骨骸已經暴露,與賊寇屍骨混雜,魂靈蒙受汙染。何況馮貴人對國家又沒有任何功勞,怎麼有資格配享至尊
“趙忠看完陳球起草的議案,氣得臉色大變,全身發抖。趙忠有過種種準備,沒想到陳球如此膽大,竟然敢直言不諱,一點也不給曹節等人留面子,這讓自己如何圓滿交差。於是平靜下來後嗤笑說:
“陳廷尉起草的議案真好!
“在場的官員都是經過大場面的,無不為陳球捏了一把汗。陳球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朗聲回答道:
“陳蕃、竇武既已遭受冤枉,太后又無緣無故地被幽禁,我一直很痛心,天下之人無不憤慨嘆息!”
“今日,我既然已經把話說了出來,即使是會議之後遭到報復,決不後悔,這正是我一向的願望。
“陳球之語發自肺腑,浩氣之下,趙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李鹹是抱著替竇太后出頭的想法而來,一開始還有點猶豫,此刻再無耽擱,大聲說:
“我原來就認為應該如此,陳廷尉的議案和我的意見完全相同。
“三公中有人發話,百官都鬆了口氣,不少人紛紛發言贊成陳球的意見。其實百官之中,也有許多人受到過竇家的恩惠。他們對於竇太后的遭遇都深表同情。趙忠見眾意難違,只好彙報上去。曹節得訊,只能和王甫擁著天子劉宏來到前殿,吳詠這時也跟隨在他們身後。等百官朝拜後,劉宏立即開口問道:“關於太后與先帝合葬一事,諸卿商議得如何了?”他之所以這樣問,其實也是想竇太后能與桓帝合葬在一起。
還是陳球最先出列道:“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逝,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別葬,誠失天下之望。”曹節看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道:“本朝此事有慣例,梁皇后為先帝正妻,後因梁家犯惡逆大罪,將梁皇后別葬在懿陵。漢武帝廢黜正妻衛皇后,而以李夫人配享。現在竇家罪惡如此深重,怎麼能和先帝合葬?”陳球反問道:“那曹常侍以為已故的后妃之中,何人可以配祔先帝?”王甫搶著回道:“先帝生前最喜歡妃子便是馮貴人,當然是以馮貴人配祔先帝。”陳球冷冷一笑道:“馮貴人冢曾被髮掘,骸骨暴露,與盜賊並屍,魂靈汙染,而且無功於國,如何適合上配至尊。”
“陳球,你大膽!敢非議馮貴人!”王甫有些氣急敗壞。
“呵呵~”十常侍並非鐵板一塊,陳球有程璜撐腰,並不懼怕王甫。
“天下皆知的事情,也是非議?王常侍當真是一手好算計!”王甫和曹節聽罷,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他們只想著噁心一下竇太后,卻忘記了馮貴人墓碑人盜掘一事。馮貴人原已經下葬多年,但是最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盜賊,挖掘了馮貴人的墓冢,把馮貴人的屍棺暴露於天,陪葬的貴重器物被洗劫一空,屍體暴露在外。
河南尹段熲因此獲罪,被免職,降為諫議大夫。百官公卿們這時也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被盜賊碰過的屍體與先帝合葬,曹節和王甫的想法太荒唐了!”太尉李鹹見時機成熟,便站出來,對天子拜道:“臣伏惟章德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坤育天下,且授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制。”天子劉宏對於竇太后還是十分感激的,他召開此次朝會的目的,就是堵住曹節等天下人的嘴。
他聽完李鹹的諫言,又目視曹節良久,見其始終緘口不語,便開口說道:“竇氏雖為不道,而太后有德於朕,不宜降黜。”見天子劉宏最終決定讓竇太后以先帝嫡配的身份,合葬宣陵,諡為桓思皇后,百官公卿們都鬆了口氣。
此次事件,吳詠全程目睹,他不禁暗歎天子的軟弱。明明一件很好處理的事情,卻被宦官們左右想法。
最終還是靠著正義的官員,才達成內心的想法。若是等李鹹這些有志氣的大臣退出朝局,碰到今日之事,又該如何處理呢?
想到這裡,吳詠也覺得這洛陽不是久呆之地,要趕緊抽身出去才是。至少要等到黃巾起義之後,黨錮解禁,才是進入朝局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