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下午,吳詠剛回到別院,便有僕人過來通傳道:“小郎君,侯爺今日在前廳宴請平春候、北鄉侯和固始候,要請您過去陪客!”聽說是鬲候朱泚設宴款待五姓家族其他幾位侯爵,吳詠臉上便顯出幾分異樣來。
倒不是覺著朱泚宴客有什麼不對勁兒,而是突然想起他正好有事找幾位家主商議。
這些時日,他雖然住在鬲候府的別院,卻不想事事都依靠府裡,日常別院中幾人的衣食住行,還有一些人情往來,都是他自己出錢。
前幾日俸祿下來,吳詠便在一家普通酒肆回請了袁術等人,一頓飯下來,竟也花去數千錢,導致他現在手頭上竟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雖然當初離開宛城時,五姓家主給了他不少金銀玉器,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用這些財物。
因此他便想著在洛陽開一家酒樓,解決眼前這入不敷出的困境。這也是他考察許久才得出的結論,今日就算朱泚不宴客,他改日也會找過去。
之所以要開酒樓,是因為他發現這炒菜還沒有在洛陽的酒肆中傳開,而且酒肆的食物有時還趕不上家裡的美味,這就導致許多人不願意去酒肆宴客吃飯。
吳詠去過兩次,敏銳發現這其中有很大的商機,因此,前段時間,他便通知皇莊的百姓開始種植一些蔬菜瓜果,為的就是給開酒樓做準備。
當然了,既然叫做酒樓,那酒樓裡肯定也是要提供酒水的。為此,吳詠又研究一下蒸酒。
這不研究還真不知道,原來這時已經有了蒸酒用的蒸餾器,鬲候府就有一個現成的,該蒸餾器為青銅所制,差不多有半米高,分為甑體和釜體兩部分。
甑體有儲料室和凝露室,還有一導流管。不僅如此,鬲候府甚至連蒸酒都有數十壇在酒窖裡存放著,為此,吳詠還厚著臉皮跟卓太君要了一罈回來研究。
等他嘗過之後,感覺這蒸酒幾乎與後世的白酒沒有太大差別,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度數有點低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當下的人不去飲用這蒸酒?於是他便找到朱垣問詢道:“大兄,這蒸酒品質這麼高,為何宴飲上卻很少見到?”
“這個嘛...”朱垣聞言,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道:“你有所不知,這蒸酒雖有不少優點,但其缺點也同樣極為明顯!例如說,此酒雖極為純淨,但其酒香味卻極淡,而且此酒,飲用起來頗為辛辣,遠不如其他美酒那般柔綿醇香...因而,並不為大眾所喜...唯有少數喜好烈酒之人,才對此物情有獨鍾!”略微停頓了一下,朱垣又說道:“那蒸酒器,你也看到了,乃是青銅所制,非一般人可用之,就是富商巨賈家裡,也不一定有,別說一般的酒肆了。而且,此酒製作起來過程較為繁瑣,濁酒十升,未必能出一升蒸酒。因此,此酒價值不菲,雖不敢言價比黃金,但也相差無幾!”說到這裡,朱垣又是哈哈一笑道:“宴客講究量力而行,賓客要不醉不歸,清酒隨意喝,就算是當今天子也不敢這樣做啊,幾次下來,國庫都要空虛了。”接著,朱垣嘆息道:“其實那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當今天下,災禍不斷,糧食年年減產,百姓連吃的糧食都沒有了,朝廷還管控著酒麴,又怎能讓人隨意去釀酒,更何況這浪費大量糧食的蒸酒。”朱垣的一席話讓吳詠豁然開朗,更使他明白了,原來時下的人並不是不懂得製作蒸餾酒技術,而是因為其造價高昂,又不符合大眾口味,還有朝廷管控等諸多原因,才使其不被世人所青睞。
仔細想想,其實朱垣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從朱垣的講述來看,這蒸餾酒製作技術雖然已經出現了,但世人對其開發的程度還不夠,因此蒸餾酒還尚處於初級階段,不但製作起來極為繁瑣,而且價格高昂,口味也並不是太過出眾,遠遠無法與後世成熟的白酒釀造工藝相比。
而與之相反的是,華夏正統的米酒以及果酒釀造方法卻早已流傳了上千年之久了,其技術基本已經成熟了。
還有就是這酒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得上的,時下的許多百姓可能一生都未能嚐到酒味。
就拿復望裡來說,百姓還算富足,但朱裡典釀的酒,也只有在祭祀時候,才拿出來,等祭祀過後,所有鄉親均分了喝。
吳詠也喝過一次,它的度數雖然不高,但酒香味濃郁,風味醇厚,滋味綿甜,口感極佳,至今還回味著。
別說普通百姓了,就是鬲候府眾人也只是在宴客的時候,才能飲酒。總而言之,當下這種社會狀況,想要用蒸餾酒來賺大錢,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吳詠思考之後,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不過,好在蒸餾器除了能夠用來製作蒸餾酒之外,還同樣能夠用來蒸餾製作花露水。
因此,吳詠打算以後有機會單獨弄個蒸餾器。其實,對於一個酒樓來說,酒水是其次,美味的菜餚才是關鍵,這也是吳詠思考一下,便放棄蒸餾酒的原因。
所謂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永遠是排在第一位。在他所處的後世,只聽說誰家飯店做的菜比較出名,沒沒聽說哪家酒水賣得好的飯店。
因此他有信心,只憑著炒菜,就一定可以讓酒樓獲得巨大的利潤。當然這項買賣吳詠不可能獨佔,他打算跟五姓家族的侯爵一起開,畢竟想在洛陽開酒樓,那就需要巨量的資金和龐大的人脈關係。
而且按照他的想法,為了避免同行的眼紅,成為眾矢之的物件,他還打算主動將炒菜的一部分秘方免費公佈出去,甚至有償教授那些酒肆的庖廚做炒菜。
有了這些想法,吳詠便讓成昭幫他換了常服,匆忙跑到後廚來。大約小半個時辰後,吳詠讓一位廚娘端著他剛做好的紅燒牛肉和糖醋魚,一起來到前廳。
不過當他剛到前廳,鬲候朱泚便有些不悅地問道:“為何來的如此之慢?”吳詠立刻施禮道:“幾位伯父勿怪,小子特意去後廚做了兩道吃食,請諸位伯父品鑑。”趁著眾人愣神的間隙,廚娘已經將紅燒牛肉和糖醋魚擺到案上。
今日只有他們五人在,此時看著這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喉結不停滾動。
朱泚遲疑問道:“賢侄這是何意?”吳詠回道:“小子欲以這些太虛吃食為特色,在洛陽金市開一家酒樓,不知諸位伯父以為如何?”五人對視一眼,朱泚皺眉道:“賢侄,你的想法雖然不錯,但想要實行起來卻並不是那麼容易。旁的不提,單是這樂者或者舞姬培養起來其實如我們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的...尤其是技藝精湛的樂者或者舞姬,培養起來更是難上加難,不但耗時頗久,而且所需花費的錢財也是極為不菲的...據我所知,這洛陽城中,幾家酒肆中豢養樂者或者舞姬,每年都花費不少於百萬錢!”
“呃~”聽到朱泚這麼一說,吳詠不禁笑著道:“伯父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小子所說的酒樓沒有樂者和舞姬一說,只是單純的吃飯地方!”聽吳詠這樣說,五人又愣住了,不禁都擔心問道:“這樣還能賺到錢嗎?”吳詠神秘一笑,指著案上的紅燒牛肉和糖醋魚說道:“諸位伯父不妨先嚐嘗這兩道吃食的味道如何?”五人聽罷,紛紛舉起筷子,夾起一塊自己喜歡的食物,放入口中,頓時一股無法形容的味道,湧上心頭,讓整個身體都有些顫抖,他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食物。
不大一會,兩盤菜餚被五人吃得乾乾淨淨,朱泚這才嘆息道:“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這牛肉和魚肉,我們可謂天天吃,但從來沒想到可以做成這樣的美味。”
“幾位伯父以為咱們開一家只做這樣吃食的酒樓,能不能掙錢?”吳詠跟著問道。
“絕對可以!”五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種美味,世間難得,吃過一次的人,可能對以前的食物再也無法下嚥。到時整個酒樓還不天天爆滿,要說沒錢掙,我是第一個不同意!”
“是啊,如果只是做這樣吃食,酒樓的開支就會大大消減,想不掙錢都難。”
“還有這太虛吃食的名頭,到時也一定會吸引不少人過來嘗試。”……眾人一陣感慨後,朱泚才開口問道:“不知賢侄打算如何開設這酒樓?”說完,他又嘆氣說:“我等也不瞞賢侄,今日喊你過來,就是問問你有沒有掙錢的法子。別看咱們五姓侯府表面光鮮,其實各府都有些入不敷出。聽說你前段時間給十常侍出一個主意,讓他們建造廁所,他們現在可是賺得盆滿缽滿。”吳詠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其實小子今日來,便是想與諸位伯父一起開設這間酒樓。小子只要一成得利,其他皆有伯父們做主便可。”說到這裡,他故意嘆氣道:“本來諸位伯父對小子頗為照顧,小子本不應該參與其中得利。但近來小子要打點宮中關係,還有一些人情往來,再加上天子賞賜的皇莊也需要維持,這才不得已為之,還請諸位伯父見諒。”朱泚看了吳詠一眼,又與其他四人交流一下眼神,才開口苦笑道:“哎,也是咱們五姓家族沒落了,以前何至於為金錢困擾。這酒樓本就是賢侄的想法,以後也需要賢侄多加指導,這一成得利是賢侄應得的。”說著,他便跟其他四人商定接下來的得利如何分配。
最後的結果是除朱羨掌管的泛鄉侯府分一成外,其他四家侯府皆分兩成,至於開設酒樓的一切費用均由五家侯府均攤。
一切商定結束後,眾人便邀請吳詠入席,對吳詠一陣誇讚。吳詠從容應對,等宴席結束時,還建議道:“下月初便是老夫人的壽誕,咱們可以將這次宴席的食物都換成太虛吃食,一來看看眾人的反應,二來也算是給老夫人漲漲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