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在彩繪人的語言中被稱作天挺。天的冠名,證明了它曾經是這片地方一切尋常生靈高不可攀的存在。
那時,蛇就盤在一根石柱上棲息。
這裡沒有任何的“人系”,只有兩個曾高居頂點的會說話的非人生物。原本還有幾條和蛇差不多地位的非人生物,不過它們已經前往其他村落洞府,正在佈置進一步反攻的準備。而且,說起來,這些事務,對於這群尊者來說,其實是沒有經驗的。
在蛇剛出生的時候,它所接受的教育有打仗,但那是帶著懸圃飽受訓練的軍隊打仗,也有治理,但那是對於高度發達的王朝的城市的治理。當時,它的教育裡,還親切地告訴異龍的統治被認為是長盛永世,能夠延續萬年不滅,不會有任何戰爭的可能,也沒有人打得過他們。在蛇少年時期剛剛結束時,它還在王國最高的石柱下,興奮無比地繼承先祖的榮譽,並宣言自己將成為王朝最堅定的守護者。他以為那也會是永遠。然後,就在它的成年期內,異龍王朝吹起了一陣忽如其來的大風,這陣大風毀滅了過去的石柱,也叫他們倉惶流竄。
這陣大風,蛇到現在還不甚清楚前因後果。從結果來看,現在的農兵稱為黑甲軍的中央軍隊譁變,庇護人系、曾被引為神靈的異龍們一個個被趕出懸圃,要麼逃竄,要麼被殺害在荒野。人系們宣稱它們的時代、它們的榮譽已經都結束了。
為了挽回這種情況,蛇攜帶一小批還追隨異龍計程車兵,扯著最後的紋章,來到王朝的邊疆,獲得當地不安的農民的支援,嘗試維護王朝的本來面貌。
但近來的局勢變化就連蛇也感到疲憊。同樣來到各地掀起反叛的它的同族的失利的訊息此起彼伏地傳來,讓它逐隱約意識到一種殘酷的可能。
那種可能叫做失敗。
“長老,這些農野粗人,再怎麼訓練,也不可能是城市斥巨資培養的軍隊的對手。組織度與能力的差距太大了。我們單純依靠瓊丘的地形移動規律打防衛戰,不是個能夠持久的主意,我們的封印材料是不足夠的。”
蛇說:
“就軍隊的對壘上,我們必須要求助於野人諸國。”
在瓊丘,巨大共同體不止中央的異龍王朝一者。真正的地面上,或者稍遠處的幾道大峽谷,還有隆起的山脈裡,都藏著為數不少的經濟與水平均落後於王朝的國度。這些國度在蛇受到的教育裡,都被稱作為野人。
雖說是野人,但在軍事上也有值得稱道的一二三點。
“你想效仿登陸慕石的天夏公的做法嗎?天挺侯?”只有深處,有一雙疲憊的碩大的眼睛,凝視著蛇。
蛇在這裡的地位並非是最高的。
來到這片臨近幽冥的邊緣地區,重新站穩腳跟,也並非是蛇的主意。
在後來的記載中,被稱為布紫反叛軍的首腦,乃是來自異龍王朝的一位長老。這位長老如今負了傷,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微。他藏身於這片土地的深處,睡的時間比醒的時間要多得多。
蛇低下了頭:
“我們需要野人國的軍隊登陸,而與叛亂軍的隊伍的對壘。”
他們將現在盤踞懸圃的軍隊稱為叛軍。同樣的,盤踞懸圃的軍隊也稱布紫這帶的騷亂為叛軍。
這裡幾乎沒有發光的石頭,幽深的洞窟裡,只有隱約的輪廓,輪廓勾勒了這新世界的王國的尊貴者落魄的身軀。
它說:
“你在埋怨我,禁止你們出動,支援慕石那帶嗎?”
蛇不說話。
從蛇掌握的情報來看,假設他們及時支援了慕石那帶,慕石的叛亂未必會失敗。
“但我也與你說過了,不能讓異族登陸我們的土地。我們王朝成立,就在於遂古之初,我族對瓊丘人系的庇護,讓這一人系擺脫了原本困苦的遷徙生活,得以穩定,為我們創造文化。”龍長老平靜地說道,“而天夏公引入外族軍隊的做法大錯特錯,就錯在他毀滅了這一基礎!他將原本我們要驅逐的入侵者,重新引回了這片屬於我們的安靜的土地!”
說到這裡的長老怒不可遏。
它平穩了下自己的心情,展開了自己的翅膀,接著重新覆回自己的身上。它說:
“如果你執意要去,你可以一個人去,我會做主,刪掉你的封號。但你若是認可王朝的存在,認可我們長老制的延續,那就不要去。”
蛇照舊不說話。
在它看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王朝本身都快名存實亡,有能力的救亡者已經想了許多辦法挽回局勢,但這位長老的腦子始終不靈光,還在眷戀不知多少年前猶如傳說的話語,在無形中阻礙他們的行為。
但它也不好反駁這位長老。
無他,只在於權利,地位,還有……力量。
異龍之間,被稱為長老的龍類,不是光靠資歷就能評上的。
在王朝之中至高無上的長老龍面對沉默,還要勸誡這位離經叛道的年輕人,但蛇看出了長老的高高在上不容反駁的意味,而提前一步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