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油在爐子中沒有任何的凝滯,它好像是一種沒有摩擦力與黏性的流體,載弍用了一種齒輪人專用的玻璃瓶將之收集起來。
少年人看到降溫後的洗油在齒輪人的玻璃瓶裡,沿著玻璃壁,從下面又流回了上面,做一種繞圈式的迴圈往復的流淌。
“對我來說,這些太多餘了……我不需要那麼多的洗油。”
載弍低聲道。
他知道少年人想要用這些蟲來補充死或生號匱乏的對兩個肉做的人的補給物資。
“沒事的,我們還可以想別的方法。我也沒想到會在自然界遇到這麼一個人之道。”
顧川露出一個笑容,平常地講道。
“人之道,是什麼?”
載弍不解。
少年人引了水沖洗器具,他要把羅網重新整理好。他說:
“人之道,就是,不足的就使之更不足,而有餘的就使之更有餘。”
大火那寒星點點的光已經徹底消失在死或生號的背後。幽冥再度展現了那屬於漫長黑暗的面龐。
死或生號就好像飛行在黑夜裡的雲海中。雲海窈窈冥冥,霧天昏昏默默。
人們見不到盡頭,只能在茫茫烏雲之中聽到三種遙遠的聲響。第一種是死或生號內部輕微的震動聲,第二種是水母與水母翕動的聲音,而第三種則說不清,可能是雲霧的摩擦、還有凝固體與水母的碰撞,或者蟲子們飛來飛去的聲音。
小齒輪機沒有事情的時候,就守著看指南針。指南針一會兒往上偏斜一點,一會兒往下偏斜一點,方向仍然是無誤的。
望遠鏡是他們唯一的導航方式。
幽冥的無邊無際,可能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所跨越的河畔與大山的總和。
這不是一個單純的臆想,而是一個確實的猜測。
首先,水母的行進速度不算慢,不過探索客們也常爭論水母們的速度究竟有多快與死或生號比又如何。他們有測量方法,卻缺失人手,只估測了一個數值,死或生號的平均速度大約在夢生水母的均速的兩倍,而水母們在雲帶中可能還是加速了的。
時間雖說已經混亂,但還有永恆鍾作為某種標準。或以眾人的體感,到目前為止的幽冥航行時間可能已經有他們穿越大荒時間的兩倍以上。
而他們穿越大荒時所用的步速也是一個確鑿的可以估量的資料。
穿越大陵與大荒的生活是不穩定的,而在幽冥的日子要麼極度緊張,要麼就是乏味到了極點。說來無聊,這種測量變成了他們的娛樂方式之一。
另一種娛樂方式,則更值得說道。
為了消磨虛無的時間,少年人頻繁地離開死或生號,嘗試更多地觀察水母與水母體表上棲息的那些昆蟲。
“這些昆蟲好像是靠吃水母的面板過活的。”
少年人拿了一本空白的玻璃書,用齒輪人的工具,在玻璃書上認認真真地寫,像是在做他從未做過而只在電視裡見過的生物觀察:
“也許,夢生水母代表了一種移動式的生態圈。圍繞這一生態圈,古怪的小蟲,無趾人,以水母為中心開始生存。我用瞭望遠鏡的備用放大鏡片觀察,它們是先用針狀的口器插入面板內,卻不進入水體,隨後輕輕地往外扯。說來有趣,水母們能把死或生號拋走,但奈何不了這小小的蟲。”
而載弍找到了另一個有趣的命題:
“雲帶裡的風都是往一個方向吹的。這風好像又在變強了。”
雲帶裡的風的最弱點是在大火。
“這是很顯然的。要是風往不同的方向吹,這片超級超級大的雲可不就要被吹散了。”蛋蛋先生和載弍一起輪值的時候,唉聲嘆氣,“虧你們能對這些起興趣。現在,我覺得和你們一起跑,還不如我原來在籠子裡了!”
“籠子裡?”
載弍從窗邊走回:
“你是指你被異族捉住的那時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