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川立在初雲的邊上,思慮道:
“你說,假設,它們就是把水母當做交通工具來用的呢?”
“交通工具……你這是什麼意思?”
載弍猛地轉過頭來,看向顧川。
窗戶的重影裡,有無邊的雲,有正在有序地向蟹狀雲前行的影子們的暗斑,有水母廣大的輪廓線,也有倒映在窗戶裡的思考的人。
顧川目視影子們的匆匆離開,說道:
“就像我們是乘坐死或生號,想要依靠這艘船來橫渡幽冥一樣……也許影子們在幽冥中也不能獨自移動,和我們一樣……非常……孱弱……因此,它們需要一艘交通工具。”
而這艘交通工具,最好不需要它們自己造,而是天生地設的……就像是可供馴養的馬兒與牛羊……就像是——
水母。
載弍側目,而就這一會兒對話的功夫,探索客們沒再能看見影子們的任何舉動。所有的影子,都像是久乘一列火車數日而疲憊的旅客,匆匆下車,沒入蟹狀雲間,便徹底離開了死或生號的視野。
水母們則繼續輕盈地在空中飛翔,猶如自在的飛鳥。
“那它們就肯定不是某種寄生蟲咯?”
初雲因為自己猜測的落空而不太快樂了。
“也說不準……”年輕人眯起眼睛,繼續注視蟹狀雲的方向,說道,“寄生蟲的蟲卵有時候不是產在寄主的體內的……你記得以前人們會週期性焚燒日照大河上的水草和動物糞便嗎。因為蟲卵可能會隨著糞便被寄主排出……在體外,比如水面中,發育,然後等待機會找個動物重新寄生。”
初雲想起醫典中相關的記載了,她又升起了一點希望:
“確實如此……”
但顧川又捉弄她似的說道:
“但這對於影子們來說,實在不太可能,它們在水母體內的時間太短了,也沒有發生什麼變化,是不是?”
載弍對他們的寄生蟲研究並不在意。他說:
“這樣也好,也省卻我們一樁煩惱。”
他走開,準備休息了。
年輕人卻依舊立在鏡前,一動不動,甚至比之前看得更認真了。
顧川的專心致志讓載弍感到好奇與困惑,他抬起他的獅子腦袋,不解地問:
“你還在看什麼?有什麼東西還是很重要的嗎?”
影子們已經離開,水母的遊曳也只不過是種尋常,又有什麼值得繼續看的呢?
“不是這樣的,載弍,你有想過嗎?”窗前的年輕人,倒影裡的年輕人一起張嘴解釋道,“也是我之前說的,假設,我是說假設這群影子這種東西確實是把水母群當做船來使用的……”
“嗯,我認為這是有可能的。”
“那麼下去了一批影子,會不會還上來第二批影子呢?一批是過來的,而另一批則是離開的。”
他說。
載弍頓住了。
“甚至……”顧川在黑暗世界的窗前,側目朝後,冷靜地說道,“並不是影子,而是其他的即將上‘船’的乘客呢?”
而就在他轉頭的時候,連忙起身的載弍看到不遠的那垂過天地的蟹狀雲裡,有人一樣的東西,正一一躍入水母的體內,像發光源的死或生號游過來了。
水中的人形,猶如張開的五角星。
遠處的模樣並看不太清,只能見到一種發暗的紅斑,猶如鱗片般落在它們纖細的身體上。
而等到近了點,便能發覺它們的身上,首先是沒有任何的毛髮,其次則可以看到他們類人的手指上沒有任何的指甲。
用過去的話說,它們是一群無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