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這漫長不變的夜色下的大地猶如永恆之監牢。風中的荒漠發著沙沙的聲響,好似伶人的低語。
儘管野草遮蔽了洞穴,但風穿入土洞內部,也連綿作響。兩個人就躺在草堆上睡覺,據說不知多少個節氣前的落日城的先祖在開荒還不是落日城的新土地的時候,也找到了一個山洞,山洞裡也有草堆。他們用這不知是誰留下的草堆,取暖,保護,共同生活,打扮自身以及不可描述、生子、哺乳與死亡。不知多少個節氣的現在,失去了文明的人又回到了這原始的體驗中。
天然的山洞對於原始人來說,已是現代落日城人所知的家的概念。容易找到的山洞往往在不知多少的時光中,反覆迎來各種各樣生命的造訪。
這個土洞與山洞不一樣,是脆弱的。
篝火一直在減弱。外面每刮來一股大風,火苗晃了晃,就更弱小。等到兩人熟睡後的某個時刻,又一股風來,火焰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縷縷煙氣,通向洞穴以外的地方。
而洞穴便比有新月照耀的外界更昏暗了,暗到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齒輪機械胸前被顧川用力掰卻沒掰動的大齒輪轉了一圈。轉動的時候,沒發出任何響聲。
齒輪的聲響一般來源於安裝以及與別的齒輪咬合時的誤差,誤差的累積會產生噪音。接近數學理想的完美的漸開線咬合與全面的零誤差,可以做到幾乎完全的靜音。
這是個沒有噪音的齒輪機械人。
唯一發出細聲的地方是它被火焰長久灼燒的幾個零件。
只在接下來,這僵硬的機器冰冷地抬起了它那模仿人臉而做成的頭。
那顆用鋼鐵做成的腦袋在洞穴裡轉了一圈,掃視到那兩個奇怪的生物還在入眠。於是它動了動自己的雙腿與雙腳,輕巧地把它的身體撐到空中。然後這不再像是人、而像條機械狗的東西,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它在這場任務中已經沉寂太久,它必須儘快回到它出生的地方,將它身上所載的情報帶給第十二問題的解答組組長。
只是這齒輪機械剛剛邁出兩三步,它用於感知震盪波的收音器官,就發覺草堆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那是初雲和顧川同時睜開了雙眼。
“這東西是活著的,抓住它!”
顧川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齒輪機械發出嘎的一聲,知道自己已被發現,所有的齒輪轉得像是風扇,以顧川和初雲未知的路徑,驅動了它的全身——
它猛地向外一蹦,帶起的風直吹動了掩蓋洞口的野草!
但初雲比它更快。這少女帶著若有所思的目光,直接在空中橫身飛跳,輕盈的身姿化作破空的游龍,向前一個飛撲,便到了這齒輪人的身上。
齒輪人發出了嗚的一聲,像是膽怯的小獸。
它被初雲撲倒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初雲起身敲了敲它身上的齒輪,它居然蜷成了一團,齒輪也不轉了。
月光照在金屬上,盡是銀輝。
顧川只在幾個呼吸後便也跟了過來。
“這可抓住你啦!”少年人得意地笑了笑,“你是活著的,能動的,是不是?”
顧川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它身上的齒輪。
但齒輪人沒有任何反應。
“剛才不是還能動嗎?怎麼現在不動了?”顧川又連續問了好幾聲,齒輪人都沒有反應。他氣得牙癢癢,一腳踢在齒輪人身上。
齒輪人被迫轉了個身,然後也不蜷縮了,四肢平躺開來,任拳打腳踢,它自佁然不動。
初雲一頭霧水,不知道這機器一會兒動一會兒不動是什麼情況:
“是發條轉完了嗎?所以它又動不了了?”
顧川失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