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擴大再生產,也就是在擴大的規模下,進行再生產。”
雨花抬起頭,盯著這少年人俊朗的側顏,愣愣地聽著。這些是她從未思考過的領域。
“但這和銀行有什麼關係呢?”
她看到身邊的山桃喃喃地問道,眼中閃爍著和她一樣的光。
“我們把這位商人的收入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付給菜農勞動的錢,一部分是流通運輸的辛苦費,還有一部分是用來擴大再生產的錢。那你們發現了嗎?”
那雙赤裸的少年人還沒有長毛的腳繞著孩子們走了一圈。顧川說道:
“商人真正掙到錢的是他的勞動,把商品從一個地方一個人的手裡遞交到另一個地方另一個人的手裡嗎?”
幾個孩子頓住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概念正在從他們的腦海中升起。
而顧川則繼續說道:
“河岸想要掙錢,但卵石說很難靠勞動掙到錢,你們是否意識到了這點?你們看到馬路上的人是怎麼發財的嗎?是靠辛辛苦苦在排水溝和引水渠裡,修建汙水排放系統發財的嗎?還是做了一輩子的工人呢,還是找到了奇物並賣出呢?就算是掙到了一點錢,那些人能把這些錢用來生錢嗎?還是僅僅徒勞地來維持自己的生活?”
“能……不能……”
河岸的臉一下子白了起來,嘴囁嚅地吐出幾個音節,不成話語。顧川說的話讓他迷離。丁醫師再把他們作為學徒招進來時曾和他們說過他們要努力學醫,努力的會成功,好吃懶做的會失敗,他一直以為是對的。
問完了,他自己搖了搖頭:
“不能……我曾和翻修城牆的工人們聊過天。就算是這些工人們也曉得,單純做工,他們已經做了一輩子的工人,從來沒能翻身過。所以,必須要找到點暴富的方法。所以,每個普通的人都清楚,他們要的是暴富的方法,而不是別的方法。”
是的,暴富的方法。
這也是落日城裡的年輕人們蠢蠢欲動,而在街頭小巷裡追尋著的東西。其中最簡單的就是,參與挖掘奇物,博取那幸運之神降臨的機率。
“那麼,我們回到之前的問題。”
顧川又坐回他的位置,對其他少年人們以一種近乎冷酷地、蔑視的、憤世嫉俗的語氣說道:
“真正讓商人掙到錢的既不是勞動,也不是流通,而是……錢本身!也就是他的財富本身。”
“最開始,他付出勞動,積累了一定量的財富,在最開始的迴圈中,財富幫助他購買更大的車輛,運輸更多的物品。在第三次以及更後的迴圈中,財富則幫助他購買了別人的服務,讓自己從此脫身。但這些人開著車,替他運輸車輛,最後,他什麼也不用做,財富自會源源不斷地產生……”
一波又一波的講述,讓其餘少年人們的思想徹底沉入其中,被顧川帶著開始飛馳於一種更深層的道理之上。
這種道理究竟是什麼,又對不對,他們還不清楚。
事實上,就連顧川自己也不清楚。
但這種思維模式與思考角度,確實叫他們彷彿從一種可怕的昏夢中驚醒了,隨著這不可思議的人一起飛入雲端,去俯瞰人間的許多事情。
河岸原本自己的想法已經接觸到了這些,只是他從未如此清醒地發現原來是這樣的。
可正是如此,河岸才升起一個更大的疑惑來:
“你說得對……可是我們沒有錢擴大我們生意的規模,我們也沒有生意……最開始的財富怎麼產生呢?”
“是的,卵石,你又說到了點子上。對於現在落日城的富人們,可能是父輩的積累,可能是挖到了奇物……但對於我們,我們什麼也沒有,父親與母親都在日照村不可能幫到我們。我也不可能冒著死亡的風險,讓大家一起前往那深深的礦坑去搜尋可能的奇物來賺取第一筆的財富。”
顧川莞爾一笑,輕鬆地道:
“因此,現在,就可以說說銀行的概念了。”
隨後那少年人的神色變得認真,在這小小的黑屋子裡,在這柔和的熒樹燈光中,彷彿是那即將升起的白晝,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魅力:
“所謂的銀行是貨幣的保管商。儘管我們沒有錢,但是由我們來做一個貨幣的保管商,這不就有錢了嗎?”
我們並不需要真實的具有財富,所需要的,從一開始,僅僅是,財富的使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