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煜眼眸深痛:“朕聽你宮裡人說,今夜你頗是傷感。眼下看來,卻是愜意愉快地很。凝美人,你真是讓朕失望。”
寧浥塵不敢輕言,腦中千迴百轉思忖著,眼下這種情形,頗是棘手。
這個元迦,誰說他斷情絕愛。來到人道,這一點倒是比誰都利用得好。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凝美人,回朕的話!”
寧浥塵打定了主意,只定定望著他,嘴角的笑意頗是哀悽:“璟煜哥哥,你清瘦了很多。”
一道驚雷在璟煜腦中劈開,眼前的女子之前只是與阿浥有著高度相似的容顏,可神情還是判若兩人的。此刻她這一聲璟煜哥哥,便是他還是個王爺時,阿浥這樣稱呼他的。並且,她此刻這樣的眼神,和從前的她看自己,一模一樣。
“阿浥?是你嗎?”璟煜試探著問道,他竭力剋制著心中風起雲湧的熱切思念。
一旁的元伽依然淡淡的,只瞧著寧浥塵要如何演下去。
寧浥塵保持著方才那般故人相見的深情神色:“璟煜哥哥,近來可好?你怎的,兩鬢有了白髮?”
璟煜顯然已不再懷疑她,笑中帶著一點淚光:“我是不是老了?我很好,你呢?”
“不老,只是愈發顯得穩重了。自殺的人,最不受地府的待見。不僅不能輪迴轉生,而且每一日,都要迴圈臨死的慘狀。”寧浥塵說著,眼角很合時宜地躺下一滴眼淚:“每一日,我都要受利刃穿腹之苦,很痛的……”
璟煜聽聞頗是傷情,他到她身前,百般憐惜地為逝去眼角的淚痕:“朕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你?”
寧浥塵只是搖搖頭,嘴角扯出一絲酸楚的笑意:“不打緊,都習慣了。是我生前不好,跟了言而無信之人,反而辜負了你,是我咎由自取。今日地府鬆懈,我逃了出來,很快就要回去,不然會被重罰的。璟煜哥哥,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你安好,我便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鬼話連篇。”元伽傳音入密,給了寧浥塵四字。他赫然便是她口中言而無信之人。
寧浥塵沒有理會他,又梨花帶雨地落了兩滴淚:“璟煜哥哥,如果還能活著,錦瑟安年,伴君三生三世。”
璟煜大為動容,鼻頭有些泛紅:“你放心,朕一定會想法子,很快會接你回來。”
寧浥塵點點頭,心想著你快把女媧氏的蹤跡暴露出來吧。
她露出一個無比悽豔的笑容:“我真的要走了。方才你誤會了,這位元伽大人法術通天,占星算卦更是一絕。他正是算到了我借這位有緣人的軀體回陽,恐我對你不利,才到此處來看看情況,說要安排送我回去。我走了,若有合適的時機,哪怕被鬼差折磨,也會再借此女的身軀,來看看你……”
說罷,她抬手去欲摸一摸璟煜的臉,璟煜正等著,她渾身一怔,卻昏了過去。
“阿浥,阿浥!”璟煜抱起昏倒的寧浥塵,涕淚橫流,但寧浥塵彷彿死了一般,無論如何都喚不醒她。
元伽往前走了一步,淡聲勸道:“皇上,她已經走了。皇宮內龍氣甚重,恐壓了鬼魂,臣去送她。”
璟煜點點頭,只無言地凝望著懷中人的臉,寄予無限情思。
元伽走了幾步,璟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朕命令你,無事,不可與凝美人單獨相見。”
元伽駐足,亦不鹹不淡地回了聲:“好。”
“把我的念珠留著,必要時會用上的。”元伽再次傳音入密,寧浥塵眼眸依然閉著。
因著寧浥塵那番表演太過真實,璟煜對此事頗是相信,這場風波便這樣過去了。只是元伽與她私下裡在深夜相見,又說著走之類的話語,刺痛了他當年的回憶。璟煜對他們兩人相見,愈發心存芥蒂。
寧浥塵在璟煜走後,回到了庭院中,石桌上元伽的那串念珠,在月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她將之拿起,觸手生溫。
今日這番較量,依然沒有分出輸贏。冥冥中,一切還是按照宿命翻雲覆雨的大手,緩緩前行。
翌日,朝堂之上。
鄒仁澤向璟煜稟報,蜀江一帶連月暴雨,洪澇肆虐,當地諸多居民的作物顆粒無收,存糧也被毀於一旦。他們流離失所,不少人便落草為寇,去了附近的鎮子村莊,燒殺搶掠,已然成為土匪。當地官員鎮壓不住,反被兇徒殺害。蜀江一帶不僅災情還在加重,兇匪更是鬧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璟煜一拍龍椅的扶手:“如此災情,朕怎能不親臨指引?朝廷命官,怎由得一幫土匪說殺便殺了,豈有此理!朕要傳旨,鄒卿,欽點兵馬鎮壓悍匪,另外開放糧倉,運至災區分給災民。”
鄒仁澤低頭揖手,眼中泛起一層寒光,嘴角勾起陰森的笑意:“臣領旨。”
“不可。”元伽從文武百官佇列中走出,道:“昨夜臣觀星相,帝王星附近有一尾慧星隱隱掠過,主不利。此番皇上不宜親自前去,定有險情,請派湘王督辦,也可。”
鄒仁澤抬起頭,側目反駁元伽道:“司天監此言差矣。皇上乃九五至尊,區區星相怎能詆譭皇上龍運。且湘王雖有才幹,但不比皇上,當地居民苦不堪言,官兵抗匪則累不成軍。只有聖上親臨,方可穩定民心,振奮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