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留之際,看到的是今生,還是前世?
那一望無際的黑水汪洋,掙扎的玄色巨龍與飄搖的紅衣相互糾纏著,繁複鮮紅的符咒,鋪天蓋地的血霧……一幕幕,浮光掠影般忽閃而過。
紅衣道:“這是共生咒,現在你的命是我的了,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自尋短見,連傷害自己也不可以。”
血霧包裹住巨龍,鑽入它的身體,巨龍在刺目的光影中,漸漸化作一個黑衣男子的身形……
他是誰。
寧浥塵恢復了意識,睜眼看到滿目的紅,和方才夢裡的血腥紅色不同,這曾經是一生最渴望的色彩,在腦海中想過千千萬萬遍——與夏允新婚燕爾,舉案齊眉。
她的三千青絲如絲緞般鋪在枕面上,往旁邊一瞥,正瞧見宙洪荒坐在床頭前,滿頭是汗地凝視著自己。正紅色的衣服剝去一半,他露出半條臂膀和精壯的胸膛。一條白色布帶纏住他的胸口,透出刺目的血色。
“你醒了。”他薄薄的唇泛著蒼白,有些起皺乾澀。
寧浥塵驚坐而起:“魔君?你怎的受傷了?”
她伸手想去觸控宙洪荒的傷口,又怕弄疼他,正欲縮回,反被他一把柔柔握住:“可覺得身體有任何異樣?有什麼不舒服的,都跟我說。”
“哼,她哪能不舒服。聚魂香凝了魂魄,斷塵泉洗了骨,又得以魔君你用心頭血滋養,重塑了肉身。現在的身份,不知道有多高貴。”斐夜方才一直靜靜地候在一旁,手中還拿著替宙洪荒包紮剩餘的布帶。
怪不得,寧浥塵發覺周身隱隱散發著一股異香的氣味。猛然記起,那日被元迦差點選散了所有魂魄,灰飛湮滅。聽斐夜的話,現在是宙洪荒用盡了珍寶,還割了心頭血才醫好了她。
剛想道謝,便被宙洪荒搶先了說話:“阿浥啊,從今往後,你就跟我一樣,是善道口中萬惡不赦的魔了。我這樣擅做主張,你可會怪我?”
原本死後就已無依無靠,又被元迦傷得萬念俱灰,宙洪荒現在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復仇的唯一指望,寧浥塵只道:“若為君故,淪於惡道,我願意。”
寧浥塵再次環顧了四周,又盯著宙洪荒今日的喜氣打扮,實在忍不住發問:“君主,今日是什麼大喜日子?”
宙洪荒遲疑了片刻,幾分無奈,幾分不安:“是我的大婚,我娶了泣幽姬。”
“哦,她終於如願以償了。”寧浥塵垂眸,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宙洪荒見此,笑意僵在嘴角,落寞寂寥佈滿眼角眉梢。
斐夜沒好氣道:“君主,明明是您有恩於她,何必搞得倒像是虧欠了她?若不是為了救她,您何須違背心意去娶泣幽姬,只為得到那聚魂香?”
“閉嘴,下去。”宙洪荒從未用這幅疾言厲色的模樣對待過斐夜,竟真是動了怒。
斐夜剜了寧浥塵一眼,又不敢再多言語,只好先退下了。
現下紫華殿偌大的寢宮裡,只剩下寧浥塵和宙洪荒兩個人。寧浥塵聽著宙洪荒不太平穩的呼吸聲,很是侷促不安。她知道宙洪荒待自己特別,甚至在新婚之夜還丟下嬌妻跑來複活她,實屬情深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