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燈火通明,餘鳶打了個寒顫,幾人正準備離去。
一旁櫃檯前老闆卻突然蹦起,燭火照明顯得他臉上毫無血色,額上還殘有一大片未乾的雪,陰森森笑著,整個人如鬼魅。
降火俸下意識的看了眼來時老闆昏倒與地的地方,那桌椅旁除了一灘血,紅的嚇人外,什麼都沒了。
老闆嘴角勾的弧度過大,彷彿嘴角扯到了耳朵根前,他道:“看什麼,是在找他嗎?”
說著便低頭拿了一什麼東西,隨手扔到幾人跟前。
那是來時幫餘鳶幾人拿包裹的小二,此刻卻是渾身是血,不,不能說是血,而是一堆肉,鮮血淋漓麼的被撥皮後的肉,骨頭都沒了,臉上只剩了若隱若現的五官輪廓,若不是一身衣服,誰能認出這是一個人。
餘鳶心裡一陣反胃,看著老闆接近癲狂的笑意,只覺寒意襲來,那幾位修士更是沒忍住乾嘔,蹲在地上吐出饢水。
老闆大笑,隨後周圍的窗戶門全都封鎖的死緊,木板五六個釘在上面,一絲氣息不露。
餘鳶幾人警惕的拔出腰間佩劍,小聲道:“這人是個什麼東西?”
降火俸端了片刻,道:“不是人。”
葉清之道:“鬼人。”
餘鳶驚道:“他是鬼人?”
葉清之點頭。
人非鬼,鬼非人,一在人世,一在地下。而鬼人則是處於二者中間,人非人,鬼非鬼。乃是至親之人死後怨氣太重託與人夢之中,得知恨,得知怨,從而成鬼人。
不過鬼人這東西太少了,很少有死後之人的魂魄怨氣達到這個地步。如今這老闆竟是這世上為數不多的鬼人一個,著實令餘鳶驚了。
話說間,老闆大呵一聲:“幾位,晚上露水濃重,趕路不易,不如聽我講故事。”
聲音到後面越發輕柔,老闆表情卻是十分猙獰,只是看著便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味道。
餘鳶嗤道:“誰要聽你講故事,大半夜的不睡覺,無聊至極。”
老闆笑意不變道:“這故事你們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
“你……”方要開口,葉清之卻打斷餘鳶,低聲道:“我們都受了傷,這老闆身上的鬼氣不輕,若是真大下來不一定是這人的對手,不如聽便是,也曉得他究竟是誰的鬼人。”
察覺周圍厲鬼漫過,不約向老闆處靠近。餘鳶點頭,隨後揚眉對那老闆道:“好,老闆說便是。”
像是得了糖果,老闆露出一抹如孩童般燦然的笑容,坐在桌子上慢道:“我曾有一閨女,名喚阿香,因身上有氣香從小受人喜歡,十七歲那年阿香外出採摘山藥,結識了連家修士連子戎。”
連家位於百納鎮門牆之邊一守衛百納鎮之家,每隔五十年便會重新選出一家之主,鎮妖魔,護安寧。
從原先只是當個故事聽聽,到後來阿香死後連家發生的一切,餘鳶不由得被這故事吸引了,也忘記了不過是拖延時間才聽,而是真真正正融入到了裡面。
感阿香的喜歡,歡喜,絕望。
嘆阿香的無奈,苦澀,失望。
故事不需全都知道,只需只甜蜜開頭,悲苦結局便行,無論是物還是人,講到最好之處便是最好。
老闆講的聲情並茂,眼裡擠壓的都是如當事人一般的怨恨,眼球瞪的幾乎要出了眼睛,活生生蹦出來掉落地上。
最後老闆道:“他不是口口聲聲愛我閨女嗎,正好我閨女也捨不得他,遲遲不肯投胎,不如陪我閨女去好了。”
許是被燭火晃到了眼睛,餘鳶伸手用袖子輕輕擦了兩下,說道:“你可知道百納鎮已被厲鬼佔領,你的女兒已不是那個因放不下連子戎而留戀與世的鬼了,她成了厲鬼,害人命的厲鬼。”
老闆道:“那又如何,他們連家做了什麼,對我女兒做了什麼,她才十七歲,心底如此善良,你說他們怎麼,怎麼狠心如此,即便我閨女變成了厲鬼也是拜連家所賜。”
修士捂著胸口罵道:“那事情根本不關我師兄的事,師孃不願,師兄能有何辦法,你女兒死後師兄守了那墓碑三年,也不再繼承連家修士之責,還要被你閨女纏身困在夢魘之中,生死堪憂……”
還未說完,老闆便一掌劈下,隔了五六米餘鳶只看到一道黑色的鬼氣飛過直直擊在那修士肚腹之中。痛的那修士渾身打顫,雙手死死抓住地面,骨間泛白,痛苦到五官猙獰。
“師兄!!”
幾位修士起身忙要去關懷,餘鳶快步攔在前面,斷道:“別碰他。”
幾人不明,餘鳶道:“他已被鬼人設了鬼術,若是碰他你們也會跟著掉進夢中。”
幾人再看那修士已是渾身抽搐,胸膛不斷起伏,偶爾發出一聲聲尖銳的叫聲,眼睛卻是閉著的,嘴裡吐出白沫。
老闆道:“別白費心思了,你們幾人都受了傷能不能打過我都是一回事,更何況打敗我又能如此,你們能阻止我女兒嗎,能喚醒那些沉迷於慾望而醒不來的百納鎮中人嗎。不能,你們魔,你們仙,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