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齊家無論怎樣都要一同進餐的習慣被齊正禮打破了。我不清楚他在外面玩什麼,也不知道他和什麼人在一塊玩,我只知道他到家的時間太沒有一個點了。
就拿早餐來說,原來我們因為上學的緣故,六點半之前怎麼樣都要吃好,現在,齊正禮睡覺幾乎都要睡到九點十點,怎麼可能還能做到一同進餐呢?
中餐晚餐也是這樣,在一次大家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都不見齊正禮回來之後,叔叔把桌子一拍,便結束了齊家一同進餐的習慣。
齊正禮炸斷了手,接著死活不去上學,並且成天在外面混,讓齊家的天空始終陰雲密佈。我常常看見叔叔坐在樓房的廳堂里長籲短嘆,也經常看見阿姨坐在弄堂裡的墩子旁默默地發呆。
原本從來都不爭吵的叔叔阿姨現在常常為一點不如意的事吵個不休。
看來,上蒼的這個玩笑不只是改變了齊正禮的命運,把齊家的祥和把叔叔阿姨的快樂都奪走了。
不過,他們都沒有看到他們的小兒子還有一個致命的結,這個結如果解不開,比殘疾給他們的小兒子帶去的損害或許更大。
他們怎麼也料不到,這個結竟然是我給他們的小兒子帶去的。
距離齊正禮向我表白的日子大概一個半月的時間,也就是九月下旬左右,一個我不用去上學的日子,齊正哲去進貨了,阿姨因為吃壞了什麼東西突然上吐下瀉,叔叔送她去了醫院,父親去較遠的地方做事,中午不回來,家裡又剩了我一個。
齊正禮在外面飄,什麼時候回來是料不定的。
吃過中飯我在正哲批發部坐了好一會兒不見一個顧客,癢得出奇的頭髮促使我萌生關店門洗頭的念頭,我就迅速去做了。
反正就二十分鐘的事,不會影響什麼生意。本來還可以叫對面的齊彩虹照看一下,偏偏那一天齊彩虹也去進貨了,店鋪沒有開。
齊家平房的餘屋的一腳用磚塊隔了一個小間專門用來沖涼,我就在這個小間裡洗頭。
那年代無論袋裝的還是盒裝的洗髮水都還沒有發明出來,或者發明了但沒有普及到小縣城,我用的是從正哲批發部拿來的香皂。這種香皂用過之後會發出淡淡的茉莉香,我非常喜歡。
屋子裡很靜,但是一聲咳嗽打破了寂靜。我被嚇了一跳。我把垂在面前的溼漉漉的頭髮往後抹,看見齊正禮站在小間的門口。
他滿臉通紅。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問道。
齊正禮不吭聲。他只是用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猛然意識到他盯的部位恰恰是他萬萬不可以盯的部位。
更為要命的是我把外衣脫了,為的是怕洗頭的時候打溼外衣。我只穿了一件無袖內衣!
齊正禮走進小間。
我慌忙後退。齊正禮走進來的時候只是盯著我,沒有注意到放在地上的方凳和擱在方登上的裝滿了水的臉盆。方凳被踢到,臉盆打在地上,水四處流溢。
齊正禮依舊死死地盯著我。
“你想幹什麼?”我已經退到了小間的牆角,無法再往後退。
齊正禮離我越來越近,酒味也越來越濃。他什麼話也不說,張開臂膀將我抱在懷裡,臉便要湊近我的臉。
我慌忙用雙手把齊正禮靠近的身體往外推,但是一點用都沒有,齊正禮的胸膛就像一堵結實的牆。
眼看齊正禮就要實現對我的欺凌,忽然一陣劇痛從我的右手中指處傳來,我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右手中指有一種欲斷裂的感覺。好比有人用一根細鐵絲勒緊我的手指,鐵絲要嵌進我的肉體一般。緊接著,劇痛傳遍全身。
再看齊正禮,他好像也在經歷一種劇痛似的,眼睛鼻子嘴巴似乎都變了形,極其恐怖。他不想放手。可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扯開他的手一樣,他不得不鬆開抱緊我的手。他嗷的一聲雙手抱頭,靠在了小間的內牆上。
我一時怔住了,忘記了自己危險的處境,也忘記了自己的痛。
等我恢復了意識,想到逃離的時候,齊正禮也已恢復了常態,他用一隻手指著我,“你,你……”
我順著齊正禮手指的方向看,是我的右手!我右手中指上的那個有凹口的肉戒再一次閃爍出光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