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正禮出院沒過幾天我們就開學了。不對,我用錯了一個詞,不是我們,是我開學了。我說過,八月份齊家屯第二中學升入初三的學生要補課。
齊正禮輟學了。無論誰勸都沒有用。他的意志非常堅定。
主要的原因我想,不是左手能不能寫字的問題,而是不敢面對。
哥可能會講我,不是說齊正禮住院的最後幾天將心態調整好了嗎?現在又怎麼說他不敢面對了?
調整好心態面對生,並不說明就敢面對一切。
齊正禮不敢面對的是:用落魄代替輝煌,用憐憫代替讚賞。
這麼多人就是我沒有勸。阿姨說:“琪琪,你也幫忙勸勸禮禮,他好像還能聽進你的勸。”
我還是沒有勸,我只是無聲地衝阿姨笑了笑,含糊其辭的混了過去。
不是我冷酷,是我知道在這件事上齊正禮不會回頭。要不我怎麼說*炸響的瞬間,命運已露端倪。
記不起是補課的第幾天,一天中午,齊正哲把我從學校接回,我走去我住的平房,打算去我的房間寫作業。
進入初三,因為又增加了一門化學,學業任務更重了。
齊正禮站在平房大門口,他左手扶在大門框上,右手放在褲袋裡。
右手放在褲袋裡,這將成為齊正禮一輩子的習慣。除非做事不允許,任何時候,無論是走路還是騎車,無論是冬天還是夏天,他都會把那隻炸斷了手掌的手放在褲袋裡。
齊正禮還是那麼帥,右手因為放在褲袋裡,殘疾的形象無限縮小,如果再戴一副墨鏡,絕對可以用“cool”這個詞形容。
他冷冷地盯著我。我本想問候性地和他打招呼,因為他的冷眼,我選擇了沉默。我走向大門的另一側。
齊正禮迅速挪動他的身體擋在了我前面。
我停住腳步,詫異地看著他。“有事嗎?”
“為什麼你一句都不勸我?”
“什麼?勸你什麼?”我一時沒有聽明白齊正禮話裡的意思。
“連齊正哲都勸我讀書,為什麼你不勸?”
“因為我知道這件事你已鐵定了心。”我把肩上的書包提了提。書包長久背在肩上勒得肩膀有點疼。
“屁話,說不定你一勸我就答應了呢。呵呵呵。”齊正禮笑得滲人。
“不可能。”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因為你沒法面對你曾經創下的輝煌。二中是你的輝煌地,你是二中的名人,你是二中很多人的偶像。你不能親手去粉碎你建立的形象,所以你選擇逃避。”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為什麼只有你會這麼想?”齊正禮稍稍愣了一下,也許只有一秒的時間,接著他一甩手往外走。
“難道我說錯了嗎?”我衝著齊正禮的背影叫道。
齊正禮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我的問話。他走進他家的樓房,上樓去他的臥室。
八月12日,農曆七月初七,阿姨的母親,齊正哲齊正禮的外婆七十大壽,齊家全家出動,包子鋪歇業,批發部也歇業。父親也一起去了。
父親一起去慶賀,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沒有去,因為上課的緣故。叔叔阿姨都有讓我去的意向,說外婆也想見我,可是,我推辭了。我不想請假耽擱一天的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