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鋪事件就這麼過去了,它給齊正哲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那就是他的包子一下子成了陽江縣的品牌包子,遠近聞名。
很多人跑步來或騎車子來買齊正哲的包子。甚至有開小轎車來的。他的包子鋪前在早上或半下午的時候總是排著一群隊伍,成為陽江縣一道奇特的風景。
是傻子都會擴大經營。
因此齊正哲換了個店鋪,請了兩個中年婦女幫忙,包子籠的個數超過原來的三倍,包子鋪裡整天都是蒸汽騰騰的,可就是這樣,包子還是脫銷。
包子鋪事件給我也帶來了影響。影響之一,是我成了一個科室(安置股)的副股長。局長直接找我談話,給了我很多讚譽之詞。那麼多話我只聽懂了一句,局長驚訝於我的背景;影響之二,當然還是那個辦公室的王主任,他對我越發關心,越發相信我可以改變他的政治前程。
但是我對什麼副股長的職務一點都不感興趣,對王主任倒是覺得愧疚,因為我知道我根本幫不了他的忙。
我所想所盼望所期待的都是哪一天在陽江的哪個街頭忽然和哥相遇,你詫異的看著我,我驚喜的盯著你;或者,哪一天我走在哪一條街道上,突然有個人從我背後拍一下我的肩,我回頭,是哥那張英俊而略顯成熟的臉,這張臉,時隔十年我依然可以在一秒之內認出來。
但是,這樣的一天總是沒有到來。
更糟糕的是,兩年的期限——我和阿姨約定的兩年的期限卻無情地近了。
越近我的心越恐慌。因為我知道,只要那個日子一到,我就得履行我的諾言。我答應了阿姨的事,沒有理由不做到。所以臨近那個期限的前幾天,我又去縣城的各個機關,各所學校,轉了一圈,問那個問了幾百遍甚至上千遍的問題——您這兒有個叫鄭啟航的人上班嗎?
毫無疑問,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
那個期限的最後一天,在我去了幾個更偏更小的單位問詢都無果之後,黃昏時分,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和沉重的步伐,走進齊正哲的包子鋪。
包子鋪裡的吊扇在無知覺地旋轉著,可是,鋪裡依舊很熱,畢竟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包子早就賣完了,兩個幫忙的阿姨也已經回家了。
齊正哲將炒好的菜端上桌。
“回來了。”齊正哲一臉的笑意。
我點了點頭,“我……有事要跟你說。”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齊正哲說。
我心裡一咯噔。不用說,齊正哲要說的當然是兩年約定的事。看他這幾天和平常一樣忙裡忙外,我還以為他把這事忙忘了。
想想也不對,兩年約定齊正哲怎麼會忘?他拋棄那麼大的產業陪我來陽江,為了什麼?
“那你先說吧。”我極為疲憊。
“這兩天找鄭啟航找累了吧?”齊正哲的聲音滿是關切。
“……”我看著齊正哲。
“我在想,你和我媽定的兩年的約定從時間上來看是不對的。”
“什麼意思?”我打起精神。
齊正哲說:“因為,你想,要是鄭啟航讀了大學,你找他的這兩年他大學都沒畢業,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陽江?你找不是白找嗎?所以,應該把約定的期限延長。”
“你的意思是……”
“我們來算一算。你坐下來,”齊正哲拉我的手叫我坐下來,“你三年級重讀了一年,鄭啟航要是讀大學就得至少比你多讀三年書,你工作兩年他才有可能畢業。如果他對你牽牽繫系,和你想的一樣跑到陽江來工作,那麼,至少今年下半年才會出現,所以,兩年的期限一定要延長。”
“齊正哲——”我的眼淚已經溢滿了眼眶,“我不需要延長,我真不需要延長。”
“珺琪,”齊正哲將我的手握在他寬大而厚實的手裡,“還記得兩年前我陪你來陽江說過的話嗎?我來陽江是為了陪你找你的起航哥的。媽那邊你別擔心,我會寬慰她的,反正我們也要到過年才回齊家屯。就再等半年,說不定,這半年裡你就找到你的起航哥了。”
哥,你看,齊正哲對我的愛就是這麼無私。可是他越無私我內心越愧疚。我心裡暗暗地告誡自己:如果接下去的半年再也見不到哥,我是真要改變自己的心性了。也許,緣分自有天定,一味的苛求是苛求不來的。
其實,鄰里鄰居早就認定我們是夫妻了。這兩年裡,午餐和晚餐我們幾乎都在一起吃。吃過晚餐後,有時我們還會一起到街上走走,齊正哲會為我買件衣服或一個挎包,有時我們還會去電影院看電影,看完電影還會去冷飲店吃冷飲。
很多婆婆當著我的面誇獎齊正哲好福氣,說他找了個這麼漂亮這麼賢惠的妻子。我們總是笑笑,誰都不捅破。可誰也不覺得尷尬。倒是我的同事對我的“選擇”很不理解,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像我一個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子會“下嫁”一個做包子的青年。他們甚至為我感到惋惜。這些,我們都不點破。
要知道,那個年代很看重所謂的正式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