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家庭裡的這種微妙關係當時我並沒有感受到,我能感受到的是,外婆是寵愛我的。
外婆對我的寵愛——不,完全是溺愛,促進了我的叛逆,也給了我反抗父親的力量。事實上,接下來的兩年,我之所以變得越來越叛逆,越來越倔強,全都拜外婆所賜。外婆是我反抗父親的堅強後盾。
我被分在華安四中讀書,這種地理關係決定了我中午非得在外婆家度過。而這一點,是父親最不願意的。記得我和父親回城最初一年我們全家都住在外婆家裡,父親就因為外婆寵愛我而在背地裡和母親拗氣,父親甚至因此打過母親。
最能體現外婆對我的寵愛的是她不斷地給我零花錢,只要我向她伸手要錢,我要多少她給多少。倘若有段時間我沒有向她要錢,她會把我叫到身邊,說:“起航,我寶貝孫子,你怎麼不向外婆要錢了?”
外婆和別人不一樣,不叫我外甥,而是叫我孫子。
“爸爸不准我向外婆要錢。他要知道我向外婆要錢會罰我跪客廳的。”我故意提父親罰我跪客廳這件事。
“下次他要再讓你罰跪看我不批評他。小孩子花幾個錢有什麼,又不是亂花。寶貝孫子有亂花錢嗎?”
“沒有。起航從來都是乖孩子,從來不亂花錢。”我故意撿外婆喜歡聽的話說。
外婆聽了自然非常開心,我自然又得到了一筆零花錢。
此外,外婆不能接受的就是父親對我學習上的逼迫。或許是一名醫生吧,她更注重我的身體健康,她總是強調身體健康第一,學習成績第二。在她看來,一個人沒有強壯的體魄,其他的東西再好都是空的。
所以,外婆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父親因為學習作業完不成而不讓我按時上床睡覺。外婆甚至因此和父親吵過。吵架的結果幾乎每次都是父親敗下陣來,畢竟父親是晚輩,最主要的,當父親一再堅持的時候,外婆會顯得歇斯底里。看著父親氣得漲紅了的臉,我躲到一邊去偷著樂。這個時候,母親的日子就變得不好過了。
討論來討論去,不用說,是外婆戰勝了父母。我得以中午在外婆家度過。
那真是一段最最快樂的時光。外公把我從學校裡接回來,而後我便躺在沙發上,嚼著外婆及時送上來的蘋果或葡萄,指使外公到電視機前搜尋我喜歡看的動畫片或少兒節目。
外公辛辛苦苦替我背來背去的書包只是一個擺設。外公偶爾會交代我寫點作業,我總是以“我在學校寫完了”或者“中午沒作業”為由拒絕看書,拒絕寫作業。倘若外公說重一點,外婆就準會出面。外婆一出面,外公就什麼話都沒有了。
我那個班的班主任是一個年逾四十的中年婦女。她很嚴厲,卻從不體罰學生,她有她教育學生的絕招,那就是“小聊”——小小的聊一會兒天。
遇上哪個同學犯了事,她覺得有必要叫到她辦公室去的時候,那個同學可就慘了。她會為你犯的一個錯誤和你聊上一節課甚至兩節課。你站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她則苦口婆心的從理想從人生觀世界觀談起,最後迴歸到你為什麼上課說話,上課說話有哪些危害等等等等。
最要命的是,她喜歡重複,一句話,重複又重複,說了又說,你聽得耳朵起老繭了,她還很耐心的重複著。那個時候你唯一的祈禱便是希望她的嘮叨趕快結束,等到她終於說“今天就到這裡,你可以回班上了”,你就像一個被宣判死刑的人接到赦免死罪一般高興,或者就像從牢籠裡逃出來一般快樂。
所以,在初一第一個學期在她管班的日子裡,我這個班還很正常,沒有人給班上惹什麼事。
第二個學期,這個老師沒有來,她生病了。她居然得了胃癌。從不喝酒從不熬夜的她得胃癌真的讓我們很詫異。後來我們想到,她的胃癌一定是餓出來的,是找我們談心談出來的。她因為忘我的談心,或者中午或者晚上,總不能按時吃飯,時間一長胃癌就出來了。
做出這個推斷之後,我們那些常常被她叫去談心的人都很愧疚,感覺我們是殺害這個老師的劊子手。
第二個學期接替班主任工作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老師。是一個只工作了兩三年的年輕老師。他接受管理我們班級任務的時候正在愛的海洋裡暢遊——和女朋友激情戀愛,所以,他根本擠不出多少時間和精力來管理我們這個班。
這個班主任的到來,激發了我們的“活力”。我們不僅在課外活躍,在課堂上也變得異常活躍,上課說話,吃零碎,傳紙條,看小說,做什麼的都有。
我不太喜歡說話,卻善於傾聽,大胖子,俊哥,還有“臭鹹蛋”有什麼事情都喜歡跟我說,他們甚至換位置換到我身邊搶著把他們瞭解到的校內外最新新聞告訴我,我經由他們瞭解到街上有“四大金剛”“八大羅漢”,也知道學校成立了什麼“青龍幫”,“獅子團”。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麼和我套近乎完全是看中了我口袋裡的錢。班上人都知道我是個很大方的人。我常常“打賞”他們。這些“賞銀”在他們很窘困的時候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他們可以拿這些“賞銀”去買菸過他們的煙癮。
這裡我要先說一下我這三個死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