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蓄著屈指可數的鬍鬚,眼睛一大一小,脖子像折了一般歪向一面,以古怪瘮人的神情看著阮妙菱,讓她想起在街上小攤看過的沒有魂靈的木胎泥塑。
異族男人笑容扭曲,嘰嘰咕咕扭頭對土丘後的人說了一長串,阮妙菱正要拔腿跑,異族男人警覺地回頭,這次拔出了他腰間的彎刀。
遠處問兒看見了居高在土丘上的異族人,一個,兩個,三個……最後上來的人,樣貌和那些異族人不同,蓄著直順黑色的鬍鬚,兩個眼睛瞪得有銅鈴大小。
小姐所處的位置並不在土丘之下,她飛身去營救,或是小姐扭頭跑都能有一線生機,但雙拳難敵四手,沒有仇大千他們,殊死搏鬥一盞茶的工夫,仍會成為刀下囚。
那些人似乎還未發現她也在……小姐沒有出聲喊她,想是認得那個黑鬚男人,另外想她偷偷離開,再找人來救小姐。
嗯,小姐此時此刻能信任的只有她,問兒暗暗緊握拳頭,慢慢蹲下身,儘量不觸碰地上易碎易響的枯枝枯葉,緩緩往後倒退,盛著驚慌的兩眼一刻也不離開遠處的土丘,以及土丘前的一抹窈窕身影。
“我當是誰呢,阮三小姐不在閨房裡刺繡學規矩,竟學著跑到山野間廝混,若是讓徐元知道你這副德行,只怕將來進了徐府有苦頭可吃。”
最先發現阮妙菱的異族男人言辭激烈地質問徐郴,沒等中間傳話的人開口,徐郴就說道:“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首領不用動怒,打發她走就是了。”
那個在中間充當調和氣氛的傳話男子眼神閃爍,對異族男人講了幾句,異族男人問他話,他搖了幾次頭。
阮妙菱猜測傳話的男子估摸不甚精通官話,只會一些淺顯的交談言辭,方才徐郴和她說的那一堆話,他可能只聽懂了一點。
怪不得徐郴敢當著他們的面喊她阮三小姐,是斷定了他們不懂,才直言不諱。
“徐三叔勾結韃子,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事若是讓你的上官秦大人知道了,三叔當初辭去侍郎,轉投五軍都督府的一番苦心,可就化成泡影了!”
和阮妙菱記憶中一樣,徐郴此時有李重山在背後指點江山,表面上雖有五軍都督府壓制著,暗下過得倒也豐潤。
雖有額頭上的傷未見痊癒,能在山林中長久地逗留,應該好的七七八八了。徐郴此時雖盛,卻也不及六七年後出門豪車貴轎、婢女如雲、僕從熙攘的一半風光。
徐郴呵呵笑,那聲三叔對他來說無關痛癢,自不會去剖析其中隱藏的含義。
阮妙菱能一眼認出他來,他不奇怪。當初她放火燒侍郎府的之後,應該把他大發雷霆的舉動深深刻在了心裡,過了四五年也忘不了。
這些年他是沒怎麼變化,阮妙菱卻轉變了不少。
任性少了,多了幾分沉穩。遇到難事不再是急得團團轉,曉得剋制自己的情緒……徐郴瞥了眼阮妙菱緊攥的袖口。
“回去轉告你娘,女兒家還是鑽研琴棋書畫為好,我朝江山又不是靠女人打下來的,犯不著她來費這片心。徐元高中的事情,我想你也聽說了,回平陽安心待嫁,鑽營怎麼討好你未來的婆母才是緊要的。”
徐郴還不知道婚約取消的事。
訊息早就傳了出去,想是被徐掩強壓下來,才沒傳到徐郴那裡。
他們這般煞費苦心的四處安排,一點一滴的瓦解阮家,真是難為他們了。
“告訴你們首領,她適才沒有聽懂我們的談話,可以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