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按照規定該拿紅的絕不拿藍,憑什麼輪到你就得特殊對待?”古仁言辭露骨,並不因面對的是個孩子而有半點溫和。
皮小六嘀咕:“他可是陸守備家的小公子,神童呢。”
古仁冷冷呵笑:“我管是誰家寶貝兒子,擱在戰場狗屁不是!在你們看來規定只是個擺設,只要你們不喜歡或者不想要就可以輕易打破,所有人都會遷就你們……”
“因為我們還是小孩子呀——”花花綠綠擠滿孩童的街道里傳出一道響亮有底氣的聲音。
孩子們點頭如搗蒜紛紛附和,他們還小,是個還需要父母寵愛的年歲。
古仁摸向腰間呼啦抽出一根皮鞭麵條似的一甩,啪嗒啪嗒四口大箱蓋咚咚合上。
個頭不高的賀明琅唯恐被發現挑事的是他,腦袋一縮,打洞土遁的旱獺都不及他速度快。
孩子們喉頭一緊,三五個抱成團不敢發話,古仁威風凜凜腰間佩劍魚鱗甲閃閃發光,站在木箱上滔滔不絕。
“犯錯的時候每個人都自認是個孩子,害怕到膽戰心驚,繼而不斷騙自己不會有事的,若是有人責罵你們會說‘我還什麼都不懂我是第一次做我不是有意的’……誰他娘管你們是不是故意的。”
皮小六正忙著打理被擠歪的虎皮帽,古仁冷眉一挑向他看來。“皮小六你昨日打翻了你阿姐新買的水粉,她不過希望你下回仔細些,言語間沒有苛責你的意思,你卻賭氣對她拳打腳踢……你可知道昨日在護城河邊她欲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皮小六支支吾吾卻又盛氣滿腔。
“她打算跳河啊!”古仁稜角分明的眼眶框著兩抹赤紅,哽咽道:“你的一時之氣傷了她疼愛你的心意,甚至逼得她自殺!”
皮家姑娘被救時哭得肝腸寸斷,那聲音他在每一次廝殺之後橫屍遍野的沙場上聽過……如同漠漠長空中一隻盤旋嘶鳴的孤鷹,那股絕望悲慟足以使一個慣見生死的人捂面流淚。
“阿姐……”
皮小六一直緊咬的下唇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眼中下著雨,他錯了真的錯了。“阿姐……”皮小六用力推開周遭的阻礙,跌跌撞撞往家跑。
問兒背過身掏出手帕擤鼻涕,一直蹲在牆角玩耍默默不語的兔月忽而從兩膝間抬頭,對上兩個黑洞洞的孔把手帕吹得迎風飄揚,捂著嘴破涕為笑。
“好丫頭你敢笑我!”問兒衝過去兩人牛皮糖似的歪纏在一處。
傘下的阮妙菱自始至終都沒參與其中,在她和外人看來古仁是長輩,長輩說話晚輩不能插話……
她很守規矩的,從前是,現如今亦復如是。
待她一盞果茶飲畢,古仁往這邊瞥了眼發現陸鉞盯著阮妙菱兩眼放光,觀其程度大概從他開始講話陸鉞就沒聽進一句話。
還神童呢,眼下就是個呆子。
“嘿陸公子!陸神童!”古仁喚了幾聲沒等到回應,反手甩麵條似的鞭子咻咻從陸鉞身前擦過,啪啪在地上留下兩道鞭痕,陸鉞這才迷瞪著兩眼像剛醒一般。
及至坐馬車到了守備府門前,陸鉞指腹下不斷描摹出兩把劍脊的痕跡,猛的大夢初醒跳起來。
馬車前後劇烈顛簸了兩下,車伕眼疾手快牽住馬匹才險險逃過一難,車內的陸鉞前額卻是起了個雞蛋大小的包。
不等他回想到底發生何事,管事已掀開門簾恭敬又帶著嚴肅道:“公子,西席已到,您該去上課了。”
寶藍色百寶囊被捂在額頭上,管事並未瞧見陸鉞有異樣,陸鉞下車進門後環顧左右:“父親在何處?”
“大人正與門客談話,公子您出府的事兒大人還不曾知曉……”
陸鉞輕笑:“那多謝你沒將我供出去,家裡來客了?”嗅了嗅空中陌生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