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雖說短暫,但那也是一天最黑暗的時分。經歷了這麼多天的在黑暗裡行走,在黑暗裡過夜,肖堯幾乎忘記了他對黑暗的恐懼,可王巖沒入夜幕之後,肖堯很快就被恐懼包圍。
他產生一種想追上王巖的衝動,可他忍了。寧願忍受恐懼,也不想這麼狼狽被別人發現。
肖堯癱坐在草垛下面,瞪大雙眼,使勁的看著黑暗裡不斷浮現的恐怖場面,其中有他的親身經歷,也有在電影、電視裡看到過的畫面。
“肖堯哥哥,肖堯哥哥。”
“肖堯哥哥。”
急促的呼喚聲傳來,把肖堯從驚懼中喚回現實,在他答應一聲過後,兩團黑影,同時撲了過來。周薇愛更是一頭扎進他的懷裡。
“肖堯哥哥,你怎麼了?”
肖堯正想推開小愛,可感受到肖堯還在顫抖的身軀,周薇愛在黑暗裡慌亂起來。
“呃……我有點冷。我身上髒,你別碰我。”
周薇愛一聽,不但沒有放開肖堯,反而把他抱得更緊了,張曉雅也從另一邊抱住肖堯給他取暖,口裡輕聲埋怨道:
“你就是再髒,我們倆還會嫌棄你不成?這一個月,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吧?”
感受到身邊兩個妹妹的體溫,淡淡的少女的體香,讓肖堯的心頭一陣酥麻,他內心的恐懼頓時消失一空。
“小雅,你父母知道你們出來嗎?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了?”
張曉雅和周薇愛,在王巖去敲窗送信,說肖堯在這打穀場等她倆時,她們都沒顧得上穿衣服,僅僅穿著睡覺的衣服就跑了過來。
“不知道,可能他們知道了。我開門的動靜有點大,跑出來的時候,我好像聽到媽媽的問話聲。”
張曉雅這麼一說,肖堯有點擔心,連忙讓她倆別說話,他要聽聽張曉雅的父母有沒有跟來。
夜,很黑也很靜。在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之後,周薇愛把埋在肖堯胸膛的頭抬了起來。
“肖堯哥哥,你身上有一股怪味,把原來的好聞味道都弄沒了。”
“走,你肯定是好久沒洗澡了,我們去小愛家燒水給你洗澡。”
張曉雅也早就聞到了肖堯升上的怪味,只是沒來得及說。這還是小愛先說出來,她立即就要肖堯去洗澡。
“不用,好久不洗澡也過來了。我要在這等王巖,你們倆也趕快回去,別讓叔叔阿姨找來就麻煩了。天亮之後,你們倆給我送點吃的來,能湊多少錢就給我多湊點錢來。”
肖堯這時候趕她倆走,就是不想讓天明她倆看見他的邋遢樣。久聞其臭而不知,他身上的怪味他自己聞不到,被兩個妹妹說出來,他已經很尷尬了。
“肖哥哥,你還要跑嗎?學校已經開大會把你們開除了,他們還能再把你怎麼樣啊?嗚嗚嗚……。”
“開除了?開大會?”
肖堯被周薇愛的話頓時驚呆了,他都忘記安撫正在傷心哭泣的兩個妹妹,嘴裡喃喃的唸叨著。周薇愛的悲傷情緒,感染到同在肖堯懷裡的張曉雅,她也跟著小聲哭了起來。
去年秋季開學,全校開大會表揚他見義勇為救同學,今年春季學期還沒結束,又被開大會開除,這反差也太大了。
“呵呵,開除就開除唄,有什麼好哭的?反正我也不想念書了,開除不開除都一樣。”
“肖堯哥哥,我聽說你預選考試透過了,要是不被開除,你現在回來參加全國統一考試還來得及。”
肖堯從虛歲七歲開始在外婆家的跟讀小學唸書,待後來去市裡二小,十幾年來,肖堯從城市到農村,來來回回轉學多次,加起來共在八個學校念過書,竟然在考大學的最後關頭被開除了。
肖堯聽完張曉雅的話,腦子一片空白。這麼戲劇化的結局,是他在逃跑之前怎麼也沒想到的。他始終沒想過這次打架有多麼嚴重,逃跑也只是不想被警察從學校帶走丟人而已。
“肖堯哥哥,那晚你沒打架,我們都可以為你作證,學校這麼對你不公平。”
“是啊,肖堯哥哥,你找學校理論理論,你又沒打架,憑什麼就要開除你啊?幹嘛不讓參加考試?”
見到肖堯呆坐不語,張曉雅和周薇愛都為肖堯叫屈。緩過一陣之後,肖堯苦笑笑:
“找誰理論?把打架的責任全部推到他倆身上?如果不是為打架開除,而是為曠課或者逃跑開除,這不都是理由嗎?這世道,哪有絕對的公平不公平?”
肖堯嘴上是這麼說,可他心裡也確實不甘。只不過,他沒有要去找學校討個公平的想法,既然走到這一步,只能說是:時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