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趙三趕著馬車出城了。
馬車沿著豐水河故道向上遊一直前行,原來的萬頃良田,因為豐水河的斷流變得貧瘠不堪,大片田地被拋荒,此時正是秋收時節,原本應該金黃一片的田野卻雜草叢生,看到如此景象更堅定了李無憂溝通豐水河的決心。下午時分馬車停在一處河道邊休息,河道內是乾涸的河床,中間有一些小水泊,不少老人孩子正在捉魚蝦,李無憂喚著趙三一起走過去,孩子們光溜溜的在泥潭裡打滾,滑溜的像一條條小泥鰍,一位滿臉滄桑的老人樂呵呵的看著說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們靠著豐水河,就得練就一身水裡吃飯的本事。”
旁邊的一位老人譏笑道:“老王頭你那一身水裡的功夫就算都傳下去又能怎樣,豐水河都幹了,哪有水給你撲騰。”
那老王頭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娃娃們都是河邊長大的,讓他們去種地只怕舞不來把式,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去大湖吧……”
“那湖可是有主的,去了那裡,你摸條魚都得給人家交稅。風裡來浪裡去,最後到了年關家裡還揭不開鍋,那麼多人去了大湖,過的好的有幾個?”邊上老人潑起冷水。
李無憂聽到這話,上去問道:“老丈有禮了,學生是豐水城的學子,家中長輩說起豐水河故事,學生順河道一路向上追溯到此,不知此地是何地界?”
兩位老人上下打量著李無憂,見他一臉書生氣,衣著不算華貴,但坐著馬車而來,還有僕人侍候,必定不是普通人家。
那老王頭小心回話說:“我們這叫小河灣,上游還有個大河灣,當年豐水河沒改道斷流的時候,這兩處河水浩蕩,睡眠寬闊平緩,我們都靠打漁持家的,現在。哎——”說完不禁搖頭。
李無憂接著問道:“據說上游有大湖,大家為何不去那裡討生活?”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有些猶豫,旁邊老頭看看李無憂不像壞人,於是回話說道:“去那裡討生活的也有,莊子上年輕一些的都去了,但那邊一來屬於溢水郡地界,去那邊要交兩份稅,二來,那大湖早有豪強佔據,要想在那過活,免不了層層盤剝,年輕人還好,身強力壯,辛苦一些還能過下去,我們這些老人孩子卻受不住的,只能回來,種點莊稼,勉強挨下去,可是河水斷流了,莊稼也收不上來。我們老了倒沒什麼,可憐這些孩子,年年青黃不接的時候,都有人家斷頓,那大河灣原來多大的鎮子,現在還有幾家啊。”老人說著,彷彿想起什麼傷心事情,眼圈卻是紅了。
老王頭看一眼,對李無憂說道:“他家小么妹就嫁在大河灣,女婿去了大湖那,卻再沒有了音信。么妹一家子後來都沒留住。這世道啊,我們窮人是沒有活路的。”
李無憂心裡也很沉重,越國腹地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的百姓,怪不得要官逼,民反,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可恨那些世家豪族卻依然在吸百姓的血。
真在這是,泥潭裡的孩子們一陣歡騰“快,快抓!”“圍住!”
不一會,一個半大小子,精赤著身子抱著一條尺長的鯉魚樂呵呵的跑過來,一群小子在後面手舞足蹈。“還是大頭哥厲害,一把就捉住了。”“那是,大頭哥可是王爺爺親自教的本事。”
羨慕嫉妒一片。
“爺爺,你看!”那渾身黝黑的大頭將魚往老人面前一送“今晚煮魚湯,莊子上人都來,行不?”
“那這魚可不夠啊,再說,這條鯉魚養著,明早帶去集市上賣了,換回的糧食更多。”老人想的更多。
那些原本興奮無比的孩子們聽到老人這樣說,馬上安靜了下來,不過可能平日裡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並沒有誰臉上露出失望之色。好像原本就該如此。
李無憂突然插嘴道:“這條魚賣於我如何?”
那老王頭看看李無憂:“公子若是不嫌棄,這條魚送給公子了。”
“啊——”那大頭聽到爺爺如此說,不禁發出聲音。
“趙三,去拿點銅錢,我們把魚買下來。”李無憂對趙三說道。然後又對大頭說道:“你會殺魚嗎?”
大頭點點頭。“會!”
“那你去幫我洗剝乾淨吧,去上游,可別用你們的洗澡水清理。”李無憂樂呵呵的說道。
大頭看看爺爺他們,見他們沒有反對,就抱著魚走開了。
李無憂又對兩位老人說道:“兩位老人家,我對此地不熟,眼看將近傍晚,不知可否到貴莊叨擾一晚?”
這個要求不算什麼,可是這樣一位有身份的讀書人到莊子上去,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老王頭猶豫一下說道:“公子能來我們莊子,我們求之不得,就是莊子上破舊不堪,很是簡陋,不知公子能不能住得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