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害得他們走到如斯田地,只怕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若一意孤行,他日定會後悔。”夜銘熙不再勸說。
此時兩人之間有些僵持,誰也不再出聲,靜默的良久之後,夜銘熙轉身面對漆黑的夜空。寒冷的晚風吹過,他不覺得冷,心卻有些發寒。
他知道無絕的脾氣,越是干涉,越是不肯罷休。
當年他帶陳絲雨進宮也預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只是沒想過會來的那麼快。
“還記恨當初我對你痛下殺手,把你生生活埋?”夜銘熙輕聲反問。
往事如煙,被夜銘熙重提,無絕的心像平靜的湖面頓時掠過幾圈波紋。說到恨,比不上他對自己的背信棄義,比不上他對自己的置之不理,比不上他對自己的幾番猜度。
說來說去,夜子墨夾在他們中間,陳絲雨夾在他們之間。
無絕走到夜銘熙身旁,斜睨著他的側臉。他看上去瘦了,下巴變得削尖,臉頰有些凹進去,顴骨是那麼明顯。不知為何,當看到夜銘熙變瘦時,她的內居然會痛。他的眼裡有一種她無法看透的荒涼和冷傲。
正是如此距離,把他們生生分離。
“還沒看夠嗎?離開我的時間也不算長,你又何必對我再有迷戀呢?”他說著,嘴角揚起諷刺的笑。
那笑似乎在嘲諷無絕的不知輕重,在嘲諷她的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繼而,無絕卻冷聲一哼。“我不過是想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看著你的面容,試想你用卑微的姿態求我原諒的樣子是多麼可笑。”
她暗自咬牙,大意自己對他的留戀被當場抓包。
是,的確存有留戀,存有幻想。這是人之常情,曾經她視他為天,為地,為人生的全部。最終,拋棄自己的也正是他。
想到孩子,無絕更是痛不欲生。
“原來你這麼想,很好。有如此覺醒是件好事,我怎麼死,如何死,都與你無關了。如你所言,我殺害你全家。即便五馬分屍也難消你心頭恨。”夜銘熙說的輕鬆。
說出口的每一個字,如同錐子一下一下鑿開他的心,一顆心千瘡百孔,傷痕累累。
他過得不好,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壓在肩上的膽子如千斤墜。表面要裝作若無其事,為萬民分憂解勞,為社稷排憂解難。
偌大的皇宮,他能夠儀仗的只有自己,沒有他人。
看著近在咫尺的無絕,夜銘熙好想留下來,留在她身邊。
然而,他做不到,也不能做。
冷風越發猛烈,他突然咳嗽起來。臉色變得蒼白,整個人顯得無力。
站在他身旁的無絕伸出手想去觸碰,那素手僵持在半空中,最終無力垂下。
他感受到手掌心有點點溫熱落下,假裝什麼也沒發生,握緊手掌,自然放下。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他的聲音變得極輕極緩。
攤開手掌,那抹豔麗的鮮紅刺痛了他的雙眼,命,始終無法永垂不朽。
不等無絕挽留夜銘熙,他已踏步離去。
無絕站在原地,望著遠去的夜銘熙,直到背影逐漸變成小黑點,她的淚悄然滑落。有一種痛,似乎要奪走她的呼吸。
為何要互相傷害,兩敗俱傷不是她想要的。
只可惜,為了滅門之仇,還有陳氏父女帶給她的痛苦。只要深想,她就無法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
夜銘熙出去的時候撞見了正要前來無絕院落的玉面郎,兩人打了個照面。
“皇兄……”玉面郎啟口,喚了夜銘熙一聲。
他停住腳步,打量眼前的夜然,突然慶幸當年離開皇宮的他。若當初他不是真命天子,恐怕與菖蒲的結局也不是如此棘手。
國和家,他選擇了國,捨棄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