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一萬多人都轟然大笑,向小強也莞爾不止,他從沒聽過朱佑榕的當眾演講,還不知道朱佑榕原來這麼會調侃。
朱佑榕也跟著大家笑了一會兒,然後擺擺手,港口又靜了下來,她繼續說道:
“女皇和公主,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提起‘公主’這個詞,人們就會想到一個美麗、純潔、善良、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形象……但是提到‘女皇’這個詞呢,人們就會感覺,這個小姑娘長大了,擔負了更多的責任,必須考慮更多的問題,就會有政治、經濟、外交、國家利益等等這些大人們的世界才有的東西,那個單純、無憂無慮的感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所以,我可能會把‘女皇’的稱號留給另一艘船,一艘承擔更沉重、更嚴肅的責任的船,一艘保衛大明人民安全的船,比如,一條戰艦。
“但是,‘公主’這個詞,必須是和平的,友好的。……雖然朕是君主,你們是臣民,但我們大家都一樣的,在童年、少年時雖然不覺得怎麼樣,但一旦長大後,就會很懷念當年那段單純、無憂無慮的歲月……永安公主號不是軍艦,而是一艘民用郵輪。我把‘公主’的名稱留給了她,她將像個善良、單純、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一樣,穿梭於歐亞大陸之間,給地球兩端的人民帶來便捷、捎去友誼。
“我還想借著永安公主號彌補我心中的一個遺憾。這次永安公主號的最終抵達港是德國的不萊梅。我雖然幾次訪問歐洲,但很巧的,從未去過德國。假設我有機會去的話,也只能是以女皇的身份了,公主時代,總歸是一去不復返了……”
說到這裡,聽眾又都笑了起來,朱佑榕風趣地做了個遺憾表情,接著說道:
“因此,這艘永安公主號,就算是代表公主時代的我吧,待我到德國去,捎去我、還有大明人民,對德國人民的問候……也藉此紀念朕的公主時代,紀念那個繁榮、美好的黃金十年。”
朱佑榕講完,輕輕的仰望天空。港內所有人都鼓起掌來了,伴著如潮水般的歡呼,向女皇、向她簡短精彩的演講喝彩。
向小強知道,朱佑榕口中的“繁榮、美好的黃金十年”,指的是一戰結束後,直到1929年大蕭條之間,那十年的國際繁榮期。那十年之間,國際氛圍基本是友好、諒解的,各國之間相互信任,全世界都充滿了希望,以為能迎來長期的和平,能像19世紀一樣,整整繁榮一個世紀。但是,1929年的世界經濟大蕭條,把一切美夢都打碎了。從此後,國際危機層出不窮、愈演愈烈,最後走向第二次世界大戰,翻開了二十世紀的血腥史。
但是,向小強和在場的不少記者一樣,都捕捉到了朱佑榕講話中的一句話:待表我到德國去,捎去我和大明人民,對德國人民的問候……
這條航線將停靠兩個港口,先停靠英國的南安普敦,然後才停靠德國的不萊梅。但是,朱佑榕在講話中隻字沒提英國,卻提了德國兩次,而且已經上升到了“捎去對德國人民的問候”的程度。
有政治頭腦的人,都在猜測暗含的意思。
很多記者都在埋著頭速記陛下的講話,並且不約而同地給這次講演起了一個名字:《我的公主時代》。
港口又再次歡騰起來了。白髮蒼蒼的船長捧著一瓶香檳上來,雙手呈給朱佑榕。朱佑榕高高舉起,向大家展示一圈後,又交給船長。這時,“永安公主號”船頭垂下了一根鋼纜,船長接過來,把香檳瓶拴在鋼纜頭上,然後又雙手捧給朱佑榕。
朱佑榕微笑著接過來,轉過身面向郵輪,在歡呼聲中高高舉起那瓶香檳,用力向船頭扔去。香檳瓶被鋼纜帶著,劃了一個弧形撞碎在船頭上,漆黑的船頭上像開了一朵白色小花。
樂隊奏起莊嚴的音樂,千萬只小氣球帶著綵帶,騰向天空,港口內歡呼聲頓時達到**。
這是“擲瓶禮”,從歐洲傳過來的,就是在新船下水或首航典禮上,把一瓶香檳撞碎在船頭,藉此祝願這艘新船在海上經得起風浪,航行平安。一般砸香檳這個環節,都是由在場最尊貴的女性進行的,一般是船主夫人。當然今天朱佑榕來了,香檳自然由她來扔。
朱佑榕講完話,扔完香檳,典禮最吸引人的部分都差不多了。廣州市長、和永安公主號的船長又分別上臺講了幾句話,因為朱佑榕講得很短,他們也不能講得更長。即便如此,已經無法取得朱佑榕講話時的效果了,臺下始終吵哄哄的,大家都在大聲說笑、聊天,等著他們快快講完,好看郵輪出航。
他們講話的時候,乘客們也開始上船了。向小強想跟朱佑榕最後道別一下的,但四下望去,黑壓壓都是人,也不知道她在哪裡,遂打消了這個念頭,帶著秋湫和自己的隨員,還有阿爾弗雷德克虜伯,一起朝登船碼頭走去。
到了舷梯旁,仰望這艘三萬八千噸的巨輪,顯得更巨大了。黑漆漆的船身聳立在眼前,好像一堵黑色巨牆。人在它的腳下,就像個小螞蟻一樣。
正要排隊上去,一個軍官在旁邊悄聲道:
“向大人,請來一下,陛下有請。”
向小強一看這個軍官,認出是個禁衛軍,心裡總算釋然了,朱佑榕還想著和自己最後道別,呵呵,到底是“朋友”啊。他請克虜伯先上船,讓秋湫和隨員們在原地等他。
禁衛軍軍官帶向小強來到了港口的一個地方,這裡是一個小院,很僻靜,和外面萬人嘈雜比起來,這兒就像個世外桃源一樣。
一輛黑色豪華轎車停在院中,朱佑榕靠在車上,靜靜的立著,依然是頭戴貝雷帽,身穿套裝,雙手垂在長裙前,擺弄著自己的手套,長裙下,兩隻高跟鞋尖很淑女地並在一起。
她完全沒有了剛才萬人前演講時的風采,相反,竟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就像個多愁善感的女高中生一樣,文靜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他。
向小強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一動,想到兩個月不能和麵前這個女孩見面了,心中竟是一陣強烈的不捨。他彷彿覺得眼前的女孩不是女皇,而是一個自己暗戀的女生。
唉,剛才她是大明女皇,是屬於千萬人的。現在,在這一刻,她只是少女朱佑榕,屬於我一個人……
所有衛兵、隨從都退到外面去了,小院子裡只剩下兩人。
向小強緩步走到跟前,輕聲道:
“陛下。”
朱佑榕望著他,突然一滴眼淚滾了下來。她頓時面紅耳赤,羞得無地自容,立刻轉過頭去,飛快掏出手絹擦了一下。
向小強望著朱佑榕的背影,心中萬般滋味交織。他沒想到朱佑榕對自己竟是那麼的不捨。這丫頭平時掩飾得太精心了,搞得向小強都不清楚她對自己到底怎麼樣,究竟是有一點“意思”,還是很多“意思”。現在看來,這個“意思”少不了。
向小強每次見朱佑榕、和她單獨相處時,都在潛意識裡把她拒在千里之外。雖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吸引人,但也僅此而已,有意識地對她只是利用,並不給自己一絲一毫的機會愛上她。他知道那樣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向小強心裡無奈地長嘆一聲,心中酸楚不已,還是裝作沒看見朱佑榕的淚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