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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點。
此時長江上霧已經很淡了,能見度達到了幾百米。南京段的江面,寬度只有千米左右,也就是坐船駛出三五百米,就能清晰地看到對岸。前兩天的那種十幾米外一片白的情形,再不復見。
長江兩岸,地動山搖。雙方的全部火炮,都在瘋狂的往對方岸上傾瀉炮彈,南京北部和浦口南部,已經被硝煙和塵土完全吞沒了。
自1月20號凌晨以來,清軍再一次仗著兵力優勢,在南京段全線進攻。北到棲霞,南到子母洲,三十多公里的江面上衝鋒舟、火輪密密麻麻,緩慢地壓向南岸。
南京定淮門外的江堤觀測堡裡,南京段防線炮臺司令孫報國少將舉著炮鏡,從窄窄的觀測口中望著江面,口中喃喃地道:
“清虜這次拼命了……”
一枚炮彈落在近處,堡內一顫,低矮的水泥頂上落下大把的塵土。
孫報國蹲了一下身子,又站起來,扶扶帽子,端著炮鏡說道:
“他們的船靠近了……快到岸了……***,怎麼炮火還不停?……他們真的瘋了,步兵船靠那麼近了,火力準備還不停……好吧,命令全線——”
副官拿著電話大喊道:
“命令全線——”
“速射炮各就位!”
副官愣了一下,又拿著電話大喊道:
“速射炮各就位!”
幾百門小口徑機關炮已經被炮兵冒死推出掩體,進入露天炮座。炮組快速卸下輪子,把機關炮固定在水泥炮座上,飛快搖著手柄,幾百門20毫米、37毫米、30毫米機關炮同時降低炮口,二聯、三聯、四聯的炮管瞄準了遠處的江面。
此時,整條南京段防線上還在地動山搖的爆炸,偶爾有一門機關炮被炸成火球、掀上天空,殘破零件和血肉模糊的四肢四散落下。那些炮兵戴著鋼盔,死命蹲低身子,沒有一個人反身逃跑,都在拼命搬著炮彈、測算著射擊諸元。不時有一兩個炮兵被彈片擊中倒下。
幾分鐘內,已經傷亡三百多人,幾乎沒有一個炮組是滿員的了。
孫報國少將在觀測堡裡,端著炮鏡盯著江面。近了,已經很近了。
此時,副官轉身報告道:
“報告大人,全部炮組準備完畢!”
“急速射擊!”
副官馬上傳令道:
“急速射擊!”
霎那間,幾十公里的江面上火線密佈。江面上騰起團團黑煙,無數條衝鋒舟陷在烈火中快速沉沒。一時間落水清兵像螞蟻一樣,掙扎呼救,水面漂著一層紅色的血湯。
霧不夠濃,清軍的煙幕彈不斷打過來,很快江面上、明軍炮組、機槍堡周圍都是白煙密佈。
衝鋒舟越來越多,幾乎擠滿了整個江面,南岸的機關炮根本掃射不過來。那些20毫米的機關炮用的是彈鼓供彈,一隻彈鼓裡有五十發炮彈,持續射擊能力還好些。那些37毫米、40毫米機關炮就不行了,雖然威力強大,但卻是用彈夾供彈的,每聯炮管打上幾發就得換彈夾。
周圍清軍炮彈不斷爆炸著,每門炮的炮組成員不斷陣亡,原本三個人搬彈藥的,很快減到兩個人,很快又減到一個人……不長時間,幾乎所有的炮座周圍都躺滿了空彈殼、空彈夾,還有炮兵的屍體。
先頭的清兵冒著明軍的炮火、同時也冒著己方的炮火,前赴後繼,一往無前。衝鋒舟裡的清兵低著頭,炮彈濺起的水花不斷撲到他們鋼盔上。衝鋒舟引擎太慢,船上的清兵都把步槍槍托伸到水裡,拼命划水。
雖然傷亡慘重,但還是有兩三成的衝鋒舟成功到達南岸。船上的清兵歡呼著跳下來,舉著槍,划著沒腰的水拼命往泥沙灘上的蘆葦叢裡掙扎。
但是前方蘆葦叢後,隱隱約約的幾個小鋼堡升起來了,隨著“嗖嗖”的嘯叫,一股濃重的汽油味,幾條十幾米長的火龍直撲過來。霎時間乾枯的蘆葦叢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中幾百個火人揮舞掙扎著,倒在泥沙灘裡,成了焦炭。
然後,江堤上每隔十幾米便露出一個小黑孔,很快被人從裡面推出泥沙,形成15公分高、20公分寬的射擊口。緊接著,這些射擊口都吐出了火舌,追逐著沒被燒到的清兵。
這些機槍暗堡的現身,一時間讓泥沙灘上屍橫遍野。
但是北岸更密集的重型炮彈打過來,這些暴露的火力點很快便被摧毀了。同時,已經過來的清兵也被自己人的炮火炸傷天。
定淮門觀測堡裡,孫報國的副官放下電話,顫聲報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