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義座下的裝甲車震動著,一會兒翻過田壟,一會兒爬過土坡,一會兒又從一顆炸斷的樹幹上壓過去。裡面計程車兵像坐船一樣,緊抓著艙壁,身子也是一會兒向前傾,一會兒向後仰。因為是敞開式的,裝甲車裡也籠罩在四下發動機的轟鳴中,士兵們想講話都聽不到,要靠打手勢才可以。
引擎轟鳴中,夾著遠近的傳來機槍聲,偶爾還有坦克開炮的聲音。團長高大義手持衝鋒槍,一邊觀察戰況,一邊對著耳麥中吼叫著:
“不行……再說一遍,所有坦克車長,除非受到攻擊,一律不得鑽進炮塔!否則你什麼也看不見了!……也不許熄滅車燈……什麼?開著燈是靶子?我告訴你,關上燈你就是瞎子!清軍反坦克炮都調到前邊去了,現在只有反坦克槍……就是反坦克槍也沒幾支……那你裝甲是幹什麼用的?開足馬力,衝過去!後面的車輛會掩護你……”
“轟!!!”
一聲巨響,一枚手榴彈在裝甲車側前方爆炸了,車裡所有士兵都緊縮著頭,蹲在地上。高大義被氣浪一下掀倒在地,士兵們趕快把他扶起來。幾個士兵站起來,藉著後面的車燈光,看到一叢灌木後一個身影扛著槍奔跑。他們端槍剛想射擊,後面裝甲車的前機槍已經響了,那個扔手榴彈的清兵立刻中彈倒地。
“***個x……”
高大義捂著耳朵坐起來,這下被震得不輕。他摘下鋼盔,看到上面一道清晰的劃痕。要不是這鋼盔,腦袋就要被彈片給開了。
不痛快,這大霧中打得太不痛快了!
可以說,坦克的兩大優勢:強火力和高機動性,在大霧中都沒發揮出來。兩種坦克的主炮,有效射程都是好幾千米的,要是晴天的話,一兩千米外就可以開火了。即使是南京周圍的丘陵地帶,也可以幾百米就開火的。至於機槍,更不用說。現在可好,一場大霧,把坦克的攻擊距離降到了和手槍一樣。
而且,坦克另一大優勢:機動性,也因為能見度太低,基本喪失掉了。現在後面的步兵可以不怎麼費力就徒步跟上。要是晴天打這場仗,他們怎麼說也得坐在汽車上才行啊。
現在唯一起憑藉的,就是裝甲了。先前有不少連長都建議,把輕型坦克放在前面搜尋,讓數量較少的中型坦克跟在後面,重點攻擊。但高大義還是堅持把少量的中型坦克放在了最前面。現在證明這個決定多麼的正確。閃電3型40毫米的前裝甲替後面擋住了最多的攻擊,無論是反坦克槍,還是手榴彈,現在還沒有一輛閃電3被擊穿。
但即使是失去了兩大優勢,坦克和和裝甲車裡計程車兵們,看著前方燈光裡驚恐奔逃、力圖躲避子彈的清兵,還是明顯感受到自己是強者。
雖然坦克很不利,但這畢竟是裝甲兵對步兵。還是反坦克武器不足的步兵。
……
北邊幾公里外,哈豐阿剛剛讓人把師部帳篷重搭起來,正在聚攏從南邊跑過來的潰兵。他也聽到了南邊傳來的炮響,而且能判斷出,這屬於某種小口徑反坦克炮,更可怕的是,炮聲還在不斷的前進,越逼越近。
旁邊的參謀在審問幾個跑得快吐血計程車兵:
“快說,到底有多少輛?看清了嗎?這次到底是不是坦克?”
幾個兵“咕嘟咕嘟”灌著水,滿臉泥土,抹了一把,打著顫說道:
“大……大人,是坦克,是坦克,看得清清楚楚的……俺幾個趴在田壟後邊兒,對面兒有倆小子太有種了,拿著反坦克槍就是一下子,結果人家坦克沒啥事兒,轉過來一炮把他倆全轟死了……俺幾個爬起來就跑,人家機槍追著後邊兒打,好幾個都讓打死了,就俺兩人命大,跑回來了……”
哈豐阿焦躁地敲著桌子,親自問道:
“明軍坦克有多少?”
“太多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坦克!反正滿了,後邊兒明晃晃的全是坦克燈!那聲音大得講話都聽不見!……師座,快……快跑吧,眼看就開過來了,再不跑來不及了!”
哈豐阿一把把那個兵的領口抓了起來,咬著牙道:
“一個也別想跑,給我留下來,建立防線!建立防線!”
他把那個兵扔在地上,拔出手槍朝天開了一槍,吼道:
“弟兄們聽著,誰也別朝後跑了,誰再跑斃了誰!都別慌,明軍坦克離這兒還有一段距離,這麼大的霧,他們開不快,現在立刻建立防線,就地挖反坦克壕,把所有的反坦克槍擊中起來,我們的反坦克炮都調到北邊去了,現在我要把它們都調回來!”
哈豐阿派出師屬憲兵隊,把零散的潰兵都歸攏過來,選了一個上坡地帶,讓他們快速挖反坦克壕。
電話線被炮擊炸斷了,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冒著被明軍偵聽的風險,用無線電命令北方的反坦克營立刻調回來。
好在剛才的炮擊炸出了不少彈坑,雖然不夠散兵坑的深度,但可以湊合著用了。
從炮聲判斷,明軍坦克離這裡也就是三四公里了,根據逃過來計程車兵描述,明軍坦克群的速度並不快,小跑就可以甩開它們。那時速差不多就是五六公里的樣子,到這裡最快也要半小時。
南方的潰兵不斷地退到這裡被攔住,北邊計程車兵也被快速調過來。很快,這條“防線”上聚集了兩三千清兵,幾條簡易的壕溝也挖出來了,反坦克槍聚集到了五十多支,清兵們蹲在壕溝裡、趴在彈坑裡,用反坦克槍瞄著南方。
哈豐阿提著手槍,在壕溝後面巡視著,一邊大聲訓著話:
“弟兄們!咱八旗師是全大清戰鬥力最強的部隊,咱八旗六師是第一個打過南明防線的部隊!咱們昨兒晚上全殲了南明的87摩步師!咱們現在過來是打南京的,不是讓人家打的!南明現在仗著坦克,就把弟兄們的膽子嚇破了嗎?告訴你們,坦克這玩意兒平時挺好使,現在這麼大的霧,根本吃不開!那玩意兒動靜挺大,待會兒過來的時候,誰也別害怕,都沉住氣!都給我把槍把穩嘍,朝著亮燈的地方打!放近了打,越近越容易打穿!
“弟兄們,現在後邊是外秦淮河,兩邊是高山,咱們不打贏這一仗,就無路可退了!要是他們漢軍,扔槍投降就行了,咱們八旗軍不行啊!咱們都是旗人,他們明軍抓到旗人從來都是槍斃的!咱們師現在還有將近一萬人,主力還在,今天不是我們把他們斃了,就是他們把我們斃了!弟兄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打!”
趴在壕溝和彈坑裡的清兵聽著師長的訓話,特別是“明軍抓到旗人都槍斃”這一句,確實全身都激起了一股困獸猶鬥的勁頭。一個個都汗津津的抓著手榴彈,緊握反坦克槍,臉貼在冰冷的槍身上,目不轉睛盯著南方。
哈豐阿看著懷錶,已經五點半了。天色也已經矇矇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