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榕來了興趣,往前坐了坐,說道:
“他們寫在紙上給我看的,粗略的很,重點都還是在今天上午發生的事。這樣好了,你從頭講給我聽吧。來呀,給向先生看茶。”
向小強心中大喜,知道機會大門向自己敞開了。他有種直覺,知道自己同樣是講故事,將給侯爵小姐,和講給眼前這個朱小姐,作用是絕對不一樣的。
鄭玉璁笑道:
“向先生愛喝什麼茶?”
向小強忙道:
“不必費心,什麼都行。”
鄭玉璁拉鈴吩咐下去,馬上就有兩個僕人吃力地抬著一張小茶桌,小心翼翼放到向小強面前。他剛奇怪為什麼這麼一張小茶几這麼重,一看這黑沉沉的顏色,馬上明白了不是紫檀也是紅木。
湘妃竹茶海、紫砂壺、洗茶灌、聞香杯,全套齊上。
一小杯紅彤彤的茶湯捏在手裡,吹了兩下,一飲而盡。味道很厚重,不像紅茶,倒像綠豆湯,還帶一點點甜。
朱佑榕笑道:
“向先生不要介意,這個月份,綠茶沒新鮮的了,喝點普洱茶也挺好啊,暖胃。”
鄭玉璁忙接著說:
“是十年陳的。”
向小強不懂品茶,但兩小杯熱茶下肚,渾身暖和了許多。看樣子這個朱小姐是不準備睡覺,真想聽詳細版的了。
再看鄭恭寅,立在朱佑榕身後,面上人畜無害的笑容,一臉祥和,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向小強組織了一下思緒,開講。昨晚的經歷本來就驚險之極,再加上他的恰當渲染,講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兩個女孩都聽得出神,朱佑榕還文靜些,鄭玉璁一會兒抽冷氣,一會兒捂小嘴的。就連鄭恭寅也支著耳朵,捕捉著自己不知道的資訊。
最後講到在飛機上,從打進來的炮彈中拽出紙菸盒時,三人都笑了。朱佑榕對鄭恭寅笑道:
“所以說清朝腐敗已經深入到每個角落了。他們光緒朝還挺好的,到了宣統後半段就不行了,現在嘉德皇帝登基兩年,看來還是要接著爛啊。
鄭恭寅也笑道:
“是啊,據說他們自產的軍火質量一向很差,卡殼都是普遍現象。上次江淮戰爭不就是嗎,拜他們的軍火廠所賜,我們少死了多少人啊。不過這一次不但有煤渣,還有煙盒,也太詼諧了點。”
向小強聽秋湫說過,明清這三百年間有過幾次小規模的拉鋸戰,主要在江淮一帶,戰場北不過淮河,南不過長江。最近的一次就在二十世紀初。
當年日清甲午戰爭,日本本想拉明朝夾擊清朝的,但明朝沒答應。後來大概是有些後悔,便趁著清朝新敗之際想收復中原,但一來明軍軍力一直就比清軍少得多,當時質量上也不佔優,二來西方各列強不願意看到中國打成一片糜爛,更不願中國統一成一個大帝國,三來日本剛打完仗,國庫打得清潔溜溜,褲腰勒得比黃蜂還細,就等著從清朝的兩億兩賠款呢,豈能看著桃子被明朝摘了去。
明朝自己打了一陣,佔了江淮一塊地方,西洋各國和日本一起外交干涉,日本還派軍艦在舟山外海遊弋。當時明朝海軍已經不弱了,加上日本海軍剛打完仗,真要打未必會輸。但反對明朝行動的不只是日本,還有好幾個和明朝傳統友好的西方國家。加之明軍已經陷進去了,後勤又出了問題,往北推進不動,又沒有長江那樣的天險,守也受不住。當時朝廷上下也是一片反對聲音,乾脆自己撤了回來,不了了之。
後來清朝光緒維新,反而強大起來,明朝再沒有機會,兩邊反倒攻守易勢。也就是近十年,清朝才有明顯的走回頭路的跡象。明朝這邊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
這些都是秋湫那張小嘴說出來的。向小強早看出來,那丫頭軍校出來的,數理化在行,文史知識的確不怎麼樣。講的時候前後前言不答後語,矛盾頗多,這些還是向小強自己歸納分析出來的,僅能做個參考。
看來煙盒上的那首詞看來挺能打動現在的明朝人的,當時秋湫念這首詞,飛機上十二個女孩幾乎都要掉淚了。眼前這個朱小姐除去背景權勢,畢竟也是個女孩子。不知這感情牌能否起點作用?
向小強想到此,便向他們說了發現煙盒的情形。
“哦……”朱佑榕一手託著下巴,不動聲色地問,“那首詞……怎麼寫的?”
向小強醞釀了一下情緒,朗聲誦道:
“君住長江南,
臣住長江北。
代代思君不見君,
共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
此恨何時已?
只願君心似臣心,
定不負孤忠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