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奇怪,既然東廠當他是“友邦人士”,怎麼還會讓他來列席這種會議,飽覽大明朝高層的醜態?他不知道的是,明朝開國多少年,各方友邦人士、尤其是英國的各種代表顧問等等,經常出席類似會議,對大明朝的這種延續幾百年的“光榮傳統”,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沈榮軒一直在捧著杯子喝茶,看差不多了,已經打起來了,便咳嗽一聲,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喝到:
“好了,開燈!”
“啪”,四下大亮,眾人不覺都是一呆。李將軍和徐大臣的造型也完全展現在大家眼前。
李將軍制服前胸到褲襠都是一大片水漬,貓腰躲在另一位將軍身後,抓著靠背。徐元貞臉紅脖子粗,被朱侯爺和鄭侯爺一左一右夾著,老花鏡只有一條腿勾著耳朵,另一條腿掛著山羊鬍,十分狼狽。
“兩位大人,”沈榮軒拉著臉,語氣沉痛地道,“唉,兩位大人都是國之重臣,都是有身份的人,一語不合即大打出手,實在是……”
他搖搖頭,又望著天花板道:
“今天我們坐在這裡,為的是商量如何救人,不是為了鬥氣。我們的十二名女兵還在江對岸粘杆處的監獄中,時刻盼望我們能救她們出去。如果此刻她們知道了我們開會開成這個樣子,不知心中會作何感想?”
這幾句話徐徐說出,房間裡安靜了不少。
李將軍接過傍邊遞上的毛巾,用力擦了擦衣服,瞪了徐元貞一眼,忿忿地回到位子上。
徐元貞甩開兩位侯爺,也整整衣服,戴好眼鏡,哼了一聲,四平八穩地坐回椅子上。
待他把氣喘勻了,便不緊不慢地說道:
“沈督公此言差矣,我們坐在這裡,並不是為了商量如何救人,而是首先商量要不要救人,其次才是如何救人。孰輕孰重,孰先孰後,萬不可顛倒了!”
“這個,”陳局長此時插話道,“老大人,今晚大家暢所欲言,議題是不分先後的。”
“好,既然不分先後,”徐元貞轉臉對海軍次長道,“楊大人,剛才你說的兩條,除去航程問題不談,還有什麼?”
“啊,這個……”楊次長看著所有人都望向他,訕訕地道,“是啊,除去航程問題,尚有一道渤海海峽,很是不好進入……”
“哦,為何?”
沈榮軒擺擺手道:
“不用關燈了,直接把地圖掛在上面。”
兩個女孩子捧著一副大地圖,用圖釘按在幕布上。
“楊大人不用客氣,到前邊來說吧。”
楊次長向左右欠欠身,站到幕布前。
他用細棒指著渤海海峽的位置:
“諸位大人請看,渤海海峽水道如此狹窄,偽清警戒嚴密,潛水艇實難進入啊!”
眾人啞然,望著地圖上寬大的渤海海峽,足足能放進一隻巴掌。
“這……”武陵侯朱侯爺忍不住了,儘量禮貌地道,“楊大人,渤海海峽如此寬闊,乃中國除臺灣海峽外第二大海峽,何來‘水道狹窄’之說?”
“哦,”楊次長臉上現出一絲得色,在海峽中間畫了個圈,說道,“侯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乍一看來,渤海海峽是很寬闊。但是諸位可以仔細看看,在這海峽中間,卻橫列著一串小島嶼,叫做‘廟島群島’。不偏不斜,正好連在遼東的旅順和山東的蓬萊之間。此群島就像一道柵欄一樣,將原本寬闊的海峽分隔成若干條狹窄的水道。偽清海軍的驅逐艦在其間往來穿梭巡邏,把水道封鎖得嚴嚴實實。是以,潛水艇難以進入……”
此語一出,一片恍然大悟,眾人盯著地圖,紛紛頷首。
嗯,聽起來似乎很專業,讓人難以反駁。但向小強聽著總覺得不是這麼回事。
跟海軍次長、潛艇部隊司令這些人比,他是外行。但跟沈榮軒和那兩個什麼侯爺相比,他絕對是內行,不是那麼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