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蹣跚地行駛在高低起伏的土路上,兩道光柱忽高忽低。已經是夜裡兩點多了。
“格格,你看,真、委屈您了,”機場值日官不斷地向十四格格請罪,聲音也讓顛得一頓一頓,“讓您千、金之軀乘、坐這種、車,奴才、真是……”
十四格格望著窗外,隨便地說:
“無妨。”
“唉,主要是這大、半夜的,也實、在弄不到轎、車……奴才真是……”
“嗯嗯。”
三人座的駕駛室裡,左邊是司機和機場值日官,十四格格坐在最右側。雖然浦口十二月的夜風陰冷無比,但十四格格還是把玻璃全部搖開,摘下帽子,讓浸骨寒風毫無遮攔地吹著自己的臉孔和短髮。她深吸一口氣,一陣冷戰寒徹全身。她知道這樣少不了生一場病,可頭腦感覺卻很舒服,煩躁和睡意都少了許多。
司機和值日官都穿著軍大衣,猶被凍得打哆嗦,望著只穿著單裝的十四格格如此瘋狂舉動,卻誰也不敢多嘴。
“能不能再快點?”十四格格轉過臉問。
“回格格的話,”司機小心答道,“現在已經很快了。太黑了,路又不平,再快就會出事……”
十四格格咳嗽兩聲,煩躁地擺擺手:
“嗯嗯,我知道了。”
……
翻過一個小丘陵,前邊出現兩條光柱。很快變成四條光柱,馬上又變成六條光柱,也在土路上搖晃著靠近。
“咦,前邊來了三輛車。”司機嘀咕道。
十四格格頭探出窗去,眯起眼睛望著前面。好像最前邊一輛是轎車,後邊兩輛是卡車。她掏出懷錶看了看,已經夜裡兩點半了。這時候誰還在出行,而且是這麼大的排場?
“這條路只通機場吧?”她問道。
“回格格的話,”司機說道,“只通機場!”
“格格,”機場值日官笑道,“可能是浦口哪位大官現在醒過味兒來,派小車接您來了。”
司機也連連稱是。十四格格心中略寬,點點頭,戴上了帽子。
對面的三輛車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越逼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了。司機猛踩剎車,三人幾乎都撞到擋風玻璃上,尤其是十四格格,整個身子都被甩出座位。
司機看了格格的狼狽相,惶恐懊惱之極,伸出腦袋破口大罵道:
“日你媽呆X!怎麼開的車子,你啊是要死啊?”
沒想到對面更不含糊,小轎車司機也伸出腦袋,開腔罵道:
“日你媽呆X!我要死啊是你要死?你還講我,你怎麼開的車子?來來來,你下來,說說我倆到底誰要死?”
這邊的司機聽到對方還嘴,立刻火冒三丈。他們機場這邊的人都是歸空軍管的,浦口陸軍那邊再大的官,平時也管不著他們。再加上十四格格現在坐在他的車上,更是有恃無恐。他“呸”了一聲:
“叫我下來?你也配!你啊曉得我車子上坐的是啥人啊?”
對面小轎車司機“嘿嘿”一笑,好像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樣:
“呵呵,真笑死人了,你車子上是啥人?你啊曉得我車子上坐的是啥人?我待你講,只要不是皇上、王爺,什麼人也得乖乖滾到一邊!識相點啊我待你講,趕緊退到一邊去,讓出路來!”
十四格格爬回座位,戴上帽子,對司機道:
“問問他們那邊什麼人。”
“嗻,”司機探出頭,喊道,“喂,你們那邊坐的什麼人啊?”
“哼哼,說出來嚇死你!先說好,你們那邊有在旗的嗎?有的話先下來打千兒!‘粘杆處’的十四格格大駕在我們車上!”
一句話說出來,這邊駕駛室裡三個人全愣了。十四格格心中一涼,萬沒料到對方居然會有人冒充自己。能冒充自己,肯定要有女的。有女的,那就基本肯定明朝女俘被救出來了。
“啊……這……格格,您看……”司機結結巴巴地轉過頭來,望著自己車裡的這個十四格格,“他們那裡也有一個十四格格,這……重……重了吧?”
他自作主張探出頭去,喊道:
“喂,你們那是哪個‘十四格格’?”
對方不耐煩地道:
“還有哪個?當然是‘大清和碩東珍郡主殿下’!還不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