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1937年8月30日下午,羅店南郊。
經過昨天一整晚的忙碌,外加上白天不停的修補,羅店南郊的預備工事已經準備的基本妥當。雖然這片區域沒有特別龐大和堅硬的石塊讓他們作為掩體,但縱橫交錯的壕溝和視界開闊的射擊視角,已經足夠讓他們將這裡變得穩固有力的前沿陣地。
忙碌了一晚上的官兵,在日軍飛機大炮的威脅下,各自縮在壕溝的底部,除了留下一小部分的哨兵警戒著四周之外,其他人都抓緊時間休息,爭取能在大戰來臨之前,恢復著消耗巨大的體力。
302團1營3連是守備在羅店南郊最前線的部隊,相比於後面的2連和側翼的機槍連,他們直面敵人攻擊的可能性最大,尤其是一整天的時間裡看著二三百米外的羅店幾乎被日軍的重炮和飛機轟成廢墟,要說不害怕那是騙人,但看著督戰隊那些惡狠狠的目光,逃跑這種念頭,只在心頭閃過一下,便被惡狠狠的壓下,只能近乎麻木的等待著血戰的來臨,因此每個人的心頭都顯得十分的壓抑。
不過,中國有句老話叫做“蝨多不癢,債多不愁!”再緊張的人,經過一整個白天的煎熬下來,到了下午已經開始變得神經麻木,對於外在的危險,也算是有種條件反射般的牴觸了。
“都精神點,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師部有命令下來,小心防備敵機的黃昏攻勢……”連副王寶扯著嗓子在曲折的壕溝中四下亂躥著,那沙啞的喉嚨顯然是因為喊話喊的太多,聲帶有點吃不住了所致,但看他那副模樣,似乎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
一排長劉遠達抬頭看了看四周的人,耷拉著腦袋的官兵們顯然沒有一個人把連副的話放在心上,“蹭”的一下躥了起來,抬腳就踢了踢一旁的三班長,嚷嚷道:“媽拉個巴子的,都他娘蔫啦,仗還沒打呢,一個個就沒氣了?”
三班長象徵性的挪了挪身子,有氣無力的回應道:“排長,您老人家坐下來省口氣吧,一天一夜沒合過眼了,誰能撐得住啊。”
“放你孃的狗屁,這一上午時間還沒睡飽?老子從早上到現在就沒看你挪下屁股。”劉遠達的聲音拉的更高了,比遠處連副那吵啞的喉嚨,不知道響亮了多少倍。
四周,一排的官兵們都輕輕鬨笑了起來,一排長的性格誰不知道,那就是一個霸王脾氣,看樣子三班長今天又要“遭殃”了。
三班長十分鬱悶的說道:“排長,排座,我的耳朵都快讓炮聲給震聾了,這樣子怎麼睡?你老人家講點道理好不好?”
“老子不講道理?那按你的意思,老子還得搬張床來給你躺著?再弄倆小妞給你捶著背,揉著腿?”劉遠達說著,又抬腿踢了三班長几腳,看起來氣勢十足,但大家都知道,腳上肯定沒用上力道,要不然地上那傢伙,也不會躺著那麼的安穩。
看著一排長“雄糾糾氣昂昂”,三班長“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眾人再度鬨笑了起來,先前嚴肅的氣氛,也在陣陣笑聲之中,被一掃而空。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嚴厲的喝斥,“誰敢在前線欺壓士兵?賺命長了?”
眾人心中一凜,劉遠達更是嚇了一跳,這個聲音非常的陌生,一聽就知道不是他們三連的人,別是碰上憲兵隊的人了吧?要知道王師長帶兵一向嚴苛,要是發現有欺壓士兵的情況,挨一頓鞭子那可都是輕的了,撤職處分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劉遠達沒想到在自己連隊的陣地上開個玩笑都會碰到這種意外,全身的冷汗頓時衝出了毛孔,扯開嗓子就有喊冤的衝動。
但在他回過頭看到來人時,他頓時又愣了一愣,這個時候,他本能的朝來人的領章上看去,卻是看到一抹跟他們一樣的鮮紅(憲兵的領章底為粉紅色),再細看,上面只有三顆光版的三角星,過來的兩人明明就是二個上等兵,這情況頓時讓他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在劉遠達愣神的時刻,這兩人的身後傳來了連長的喝斥聲,“你個混蛋劉遠達,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開玩笑,不想要腦袋了?”
前面的兩名上等兵手持著*怒目盯著劉遠達,同時身體往一側讓了讓,狹窄的壕溝,這個時候才真正讓出了來人的真正面目,只一眼,就讓四周躺著的眾人不由自主的全部挺起站起,紛紛抬手敬禮,那情形,也讓劉遠達兩眼一抹黑,暗道“完了,完了!”
國軍中有句俗話叫:“見紅就立正”,這是指官兵通常遠遠的就能由某人胸章上的色邊判斷是否應該向其敬禮,眼前這人,雖然不像俗話中的“紅邊”那麼誇張(紅邊名牌代表將級),但卻是代表校級的黃邊名牌,要知道他們的中尉連長,也只能佩戴藍邊的名牌,這也說明來人至少要比他們連長還要大上幾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