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局勢翻轉
子時,一彎弦月於九天之上露出它那迷人的身姿,散發著一抹銀色光芒,淡淡的銀光徹底驅散了炎炎夏日的酷熱,讓生靈萬物都在這抹銀光沐浴下享受著難得的涼爽氣息。蒼穹掛滿繁星,星光點點,無窮無盡,如同寶石鋪就的幕布,讓人大為感慨宇宙之浩大。
與天空的靜溢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一反安靜常態的岷山,此刻這段山脈被隆隆的槍聲爆炸聲所籠罩,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深處,也是在火光的照耀下隱約可以看見這片樹林的猙獰場景。
大樹在*、荊棘叢在顫抖、飛蟲鳥獸在死亡的威脅面前驚恐欲絕,而作為地球主宰的人類,卻是為了腳下的這片土地而忘情拼殺,血流成河。
302團中校團附林秀峰正在一顆樹後近乎絕望的看著前方的那座山峰,看著這片令人窒息和絕望的戰場,那種殘酷的場景和焦急的等待,讓他這個第一次指揮部隊作戰的團附有種舉手無措的感覺,鬼子就在前面,然而他卻沒有辦法將對方擊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陣地在一點點丟失,看著手下計程車卒在一個個倒下,那座不高的山頭,如今已經徹底被槍聲喊殺聲所籠罩,重重黑幕之下,即便是林秀峰努力的瞪大了眼睛,也根本看不到什麼。
林秀峰渾身顫抖了起來,樹林裡涼爽的氣息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此刻他汗出如漿,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所溼透,軍裝貼在他的身上,讓他格外的難受,然而,他顧不上自己,一雙眼睛充滿焦慮的看著前方,即便是什麼也看不到,他也沒有絲毫的放棄。
“參謀長,聯絡上胡營長瞿營長沒有?”等了半晌之後,林秀峰終於忍受不住這樣的等待煎熬,艱難的開口說道。
一旁就是302團的中校參謀長武子淮,籠罩在黑暗之中的他,一臉的皺紋被深深的放大,看起來格外的蒼老,不過,他的臉龐倒是沒有什麼異色,顯得格外的鎮定,聽著團附焦急的問話,他也只是平靜的答道:“暫時聯絡不上,前面太過混亂,二營三營與鬼子近身肉搏,到處都在拼殺,根本沒法找人。”
這話讓林秀峰有些絕望,聽著遠處不時傳來的日軍猙叫聲,聞著草木清香中夾雜著的血腥味,他驀然間有些動搖了,不由小聲說道:“參謀長,要不,要不我們先撤下去吧,樹林裡太黑了,根本看不到鬼子在哪裡,這樣漆黑一團的打下去,根本弄不出什麼名堂出來。”
撤退的想法一出來,就像是在林秀峰的眼前開啟了一條光明大道,讓他根本止不住這個念頭的延伸,當即再度急切說道:“撤,我們先撤下去,等到天亮看清楚鬼子的情形之後,我們再打回來,只要弟兄們還在,我們就還有機會。”
武子淮不由伸手一把拽住了下巴下的鬍子,以掩飾心中的驚恐,好在夜太黑,這裡太暗,即便林秀峰就在他的身旁,也看不到他臉上的驚愕,只不過從武子淮手裡的動作越來越大,多少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此刻的武子淮幾乎絕望了,從林秀峰舉止失措的情況裡,他看到了這個年輕團附的稚嫩,更是一眼便看出了他初次指揮作戰的本質,但有些話他不能說也不敢說,對方如此年輕就能坐上團附高位,家世肯定不一般,自己如果實話實說得罪了對方怎麼辦?
武子淮能有今天的地位,一切都源於他的謹小慎微,源於他的處事小心,他不想給自己帶來任何的麻煩,然而,一想到一旦真要下令撤退,他們全部都得完蛋的可怕後果,他還是不由小心翼翼的說道:“團附,眼下我們聯絡不上二位營長,命令根本沒法傳達,想撤也撤不了啊。”
林秀峰聞言一呆,似乎這才想起了問題的關鍵,臉上一紅之後,便是咬了咬牙說道:“再多派幾個人上去,半個鐘頭之後,不管有沒有聯絡上他們,我們帶著補充營先撤,先撤到後面佈防再說。”
武子淮再也想不到什麼藉口,只能暗自嘆了口氣,心中卻是不由破口大罵,這都他媽的什麼世道,這些乳臭未乾什麼都不懂的人偏偏高居指揮位置上,這不是拿所有人的性命開玩笑嘛?
就在這時,遠處一陣忽促的號響忽然間傳來,讓他們紛紛吃了一驚,一個個不解的看向遠處,武子淮豐富的戰鬥經驗這一刻起到了作用,他聽出了那是日軍的撤退號聲,但在沒有弄明白情況前,他卻是不敢說什麼的,以免鬧出什麼誤會來。
“佐佐君,發生了什麼事情?支那人的陣地即將崩潰,為什麼忽然下令撤退?”不久之後,鈴木佐次郎從黑暗裡衝了出來,渾身上下都被鮮血所浸透,散出了一股惡臭氣息,而他此時卻根本管不了這些,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站在一顆大樹下的佐佐川,看著他那張被火把照的通紅的臉龐,神色之間早已沒有了以往的忌憚和畏懼。
一個多時辰前,他帶著其他二箇中隊摸黑朝支那軍防線發動了進攻,夜幕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漆黑一片的樹林裡,對方的密集射擊也是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但隨後他們便陷入了苦戰之中,支那人太多了,當他們一頭衝進對方的防線之後,漆黑一片的環境成了彼此雙方都要面對的不利因素,在這種黑呼呼的環境中,拼的就是士氣,拼的就是消耗,而對他們不利的是,敵人因為防守的原因,陣形緊湊,彼此都能知道各自的位置,接戰之初讓他們四處捱打,損失慘重,在人員本就大大少於對方的情況下,更是一度有種不支的感覺。
好在士兵的勇武和極高的軍事素養起到了關鍵的作用,訓練有素的他們很快便是結成了一個個戰陣,彼此交為依託,緩緩往前推進,敵人在這種黑暗之中很快就亂了章法被他們分割穿插各個擊破,就在他們辛苦無比,用鮮血和生命即將殺出一條血路出來的時候,那該死的撤退號聲出現了,也讓他們一個個怒火沖天,大發雷霆。
三田秀豐等軍官隨後也是紛紛趕來,眾人一個個狼狽不堪,顯示著先前的戰鬥實在艱苦異常,尤其是三田秀豐臉頰上出現的一條長長傷疤,更是讓眾人不由多看了兩眼,旋即暗自驚駭不已,傷口如果再往上一寸的話,三田秀豐的一隻眼睛也將報廢。
這些軍官一個個也是焦燥不安,憤怒不已,顯然對於撤退的命令與鈴木佐次郎有著同樣的感受,然而,當他們看到火把下佐佐川大隊長那張滿是陰鷙神情的臉時,一肚子的不滿也都不由嚥進了肚子裡,想到大隊長一年多來的赫赫戰功,想到大隊長的過人本事,他們選擇了無條件的服從,那是一種對於強者的絕對信任,對於長官的尊敬。
佐佐川看了看鈴木佐次郎,看了看三田秀豐,陰鷙的臉上沒有泛起絲毫的波瀾,對於鈴木佐次郎先前滿帶憤怒的問話,也是聞而不答,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他就著火把的光亮,在火光跳動的“噼啪”聲中來回走了幾步,每一步都顯得異常的沉重艱難。
眾人感覺到了異常,先前的憤怒瞬間消失,看著極其反常的大隊長,他們一個個心中充滿了疑惑,但在這個時候,卻是紛紛閉緊了嘴巴,像是生怕驚擾到大隊長的思路。
“江家山丟了!”半晌之後,佐佐川終於停下了步子沉聲說道。
鈴木佐次郎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二箇中隊長彼此對望了一眼,互相看到了他們臉上的驚恐神色,三田秀豐像往常那樣眯起了眼睛,但因為臉上那道長長的刀疤,而讓他的神情看起來格外的沉陰。
“諸君對眼下的局面有何看法?”佐佐川陰沉著臉,目光從眾手下的臉上掃過,火焰掩映之下,他們驚恐的神情毫不保留的被他看在了眼裡。
鈴木佐次郎終於回過了神來,他張嘴便是說道:“不可能,佐佐君,江家山有藤田中隊,有騾馬運輸大隊,支那人的主力在南潯線,拿什麼來攻擊江家山?是不是弄錯了?”
佐佐川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似乎對他此刻還問出如此幼稚的話非常的不滿,不過他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的時間,當即擺了擺手道:“支那人有上千騎兵,一瞬間就沖垮了江家山的防線。”說著他冷哼一聲道:“一千騎兵突然出現,就是我們在江家山,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絕對會完蛋。”
眾人被徹底嚇到了,上千騎?支那人的騎兵團?從哪冒出來的敵人,他們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得到任何的訊息?
三田秀豐倒是反應極快,當即脫口說道:“陷阱?這裡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