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第十七節

村子裡顯得很寂靜,往日的熱鬧光景早已不復存在,鬼子即將來臨的訊息,就像是瘟疫一般早就四下傳播了開來,讓聞者色變,聽者駭然。在聽多了鬼子的兇殘和血腥手段後,村民們終於克服了對於背井離鄉的恐懼,一路往北而去,相對於性命來說,顛沛流離和忍飢挨餓似乎也是要相對好上一些,畢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條,在還有一線希望的情況下,誰又肯留在這裡等死!

如今,一座原本生機勃勃的村子,轉瞬之間面目全非,一下了變得冷冷清清,彷彿忽然之間失去了生氣一般,帶給人一種沉沉的壓抑感。

冰冷的北風不斷的吹拂著,讓早就掉光了樹葉的樹木在寒風中發出不堪忍受的*聲,間或著還能傳來一聲聲“噼啪”的脆響,那是早就幹棝的樹枝不堪風的扯拽折斷掉落的聲響,滿帶著不甘和無奈。這樣的情況,也是越發的讓行走在村子裡的七八個國軍士兵,顯得格外的單薄。

布鞋、軍靴踩在落葉上發出一陣陣輕微的沙沙聲響,除此之外,他們倒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七八個人在石頭的帶領下挨家挨戶的檢視著一棟棟緊閉著的房門的屋子,似乎在找尋著什麼東西,速度不快,顯得頗為小心謹慎。

李文光一邊走著,一邊感覺到握槍的手背上一陣陣麻癢疼痛感傳來,不用低頭看,他便知道怎麼回事,那該死的凍瘡在冷風的吹拂下又開始折磨他的神經了。這讓李文光無奈的嘆了口氣,卻是不敢隨意伸手去撓,他已經吃過一次虧了,一開始不太注意的情況下,他伸手撓過一次,結果癢倒是不癢了,但隨後的刺骨疼痛,卻是讓他飽受折磨,至今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這種只能強忍的情況讓他頗為難受,不自覺的便是把手往後縮了縮,想透過與袖口的磨蹭來減輕一點痛苦。

一旁正在四下裡觀察著情況的石頭餘光看到了李文光異樣的動作,對方手裡步槍不斷的擺動引起了他的注意,雖然擺動的幅度不大,但這種異樣的情況對於他們這些老兵來說並不常見,這讓石頭微皺眉頭之後,不由自主的順著槍身朝李文光的手上看去。

隊伍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停了下來,一旁的四班眾人皆有些莫名其妙,但並沒有人說話,良好的紀律觀念和四下裡沉靜的氣氛讓他們剋制住了張嘴的想法。

李文光不好意思的想要咧嘴輕笑,但手上癢的十分難受,讓他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由自主的變得有些猙獰,他趕忙的輕聲解釋道:“連長,沒……沒事,就是有點癢!”

石頭平常還真沒有太過注意過別人的手,如今一看之下,神色也是凝重了起來,只見李文光原本就黝黑粗糙的手背上,此刻鼓起著一個個紅腫的水皰腫塊,隱約之見似乎還有一些膿水滲出,不問而知,情況遠不像李文光嘴裡說的那麼樂觀。

石頭輕嘆了口氣,略顯責備的盯著李文光的臉,皺眉說道:“都腫成這樣了,怎麼也不找軍醫看看!”

李文光不好意思的把手往後縮了縮,讓衣袖將手背給遮住,似乎這樣能讓他感覺輕鬆一點,這才說道:“連長,不過就是長了幾個凍瘡而已,又沒什麼大事,比起那些斷胳膊斷腿的弟兄,我這又算得了什麼!”

石頭聽到這話神情一滯,似乎想到了傷員眾多而缺醫少藥的情況,這讓他心底湧起的責備變成了一絲感動,旋即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顫動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眾人的手上看去,並追問道:“得這什麼凍瘡的弟兄多不多?”

李文光無奈的點了點頭,說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基本上都長這東西了。”

石頭一驚,不可思議的說道:“怎麼沒人跟我提起過?”

李文光無奈說道:“說了也沒用啊,這東西就是軍醫也沒辦法啊,只能等到冬天過了,就自然好了!”說著,李文光抬頭看了看天,一陣陣刮過的寒風,讓他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身子,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溫暖一樣,又繼續說道:“說起來也是南方這鬼天氣,不僅冷而且溼氣而重,可真讓人有點受不了。”

石頭今天還是第一次聽到凍瘡這東西,這又是失去記憶的後遺症,對於這類事情他是一無所知,如今聽到李文光這麼一說,他也是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不敢相信的問道:“真沒有辦法治?”

“除非去一個暖和的地方待著,但這根本不可能啊!”李文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說道。

石頭閉上了嘴巴不再出聲,如果李文光說的沒錯的話,那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個時候,別說是去遠方,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敢離開方山這片區域,否則就是臨陣脫逃,要被槍斃的!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隱約難辨的咳嗽聲,似乎還有人講話。這個發現讓眾人大吃一驚,不知道是村子裡還有老百姓沒撤走,還是鬼子已經到了!

不需要石頭有任何的動作,身旁的四班眾人便是靈活的分散了開來,原本他們在行進的過程中,便是頗有經驗的拉開了陣形警戒各處,如今更是四散開來,儘量的擴大了隊伍的警戒範圍,以作緩衝。

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小心翼翼的摸過面前的房屋,一幢顯得頗為破舊的房子顯現在石頭的面前,讓他心中既驚又喜的是,那間屋子的門此刻正半掩著,隱約之間能聽到從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看起來先前的響動,並不是摸過來的鬼子,這多少能讓他稍微心安一點,雖然知道早晚要跟鬼子血戰一場,可如果能晚一點接戰的話,依舊是他們內心所暗自期盼的。

不過,頭痛的事情也在這裡,在這個鬼子隨時都有可能摸上來的關鍵時候,村子裡盡然還有人,這可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情,這些人未免太過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了,一群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在碰到鬼子時,根本沒有任何活下來的指望,你難道盼望著鬼子大發慈悲?忽然就轉性了?想到這裡,石頭也是非常的不滿,衝著一旁的李文光等人揮了揮手,便是在眾人的掩護之下朝屋子處摸了過去。

屋子裡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起來,隱約可以聽見一個低沉急切的聲音說道:“周嬸,還要多久,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這個話音剛落,便是聽到一聲乾巴巴的聲音答道:“這事催我可沒用,快的話可能個把時辰就行,慢的話,說不定能要兩三天!”

隔著屋子探聽著裡面動靜的石頭將這幾段對話聽的清清楚楚,頓時也是臉色大變喊道:“什麼兩三天,鬼子就要來了,現在就要撤走!”

他的出現太過突然和震撼了,屋子裡面的人面對著這樣的情況頓時傳來一聲驚呼,與此同時,先前說話的粗曠聲音也是傳來一聲驚喝:“誰?什麼人?”

石頭毫不客氣的推開屋門進了屋子,裡面道地的南方口音讓他無需防備著什麼,旋即他便是看清楚了屋裡的情況,這是一間二進的屋子,裡面不大,倒收拾的頗為整齊,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著乾淨整潔的情況,顯示著房屋主人的勤勞和細心,而此刻,在裡屋隔斷視線的布簾外,只見一個約莫30歲左右穿著老舊棉襖的結實壯漢和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正帶著驚恐神色看著他。

石頭一身戎裝,領子上掛著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上尉軍銜,一頂破舊的鋼盔扣在頭上,讓他顯得風塵僕僕。不過軍官就是軍官,尤其是他手裡的武器和腰間的刺刀給了屋裡人極大的驚駭,在先前一聲喝問之後,那個中年漢子便是立即有點不自在的說道:“長……長官,有什麼事嗎?”

臉色一沉,石頭皺眉冷喝道:“有事?當然有事!你們不知道鬼子就要來了嗎?疏散撤離的命令早就下了,你們怎麼到現在還不走?是想留在這裡送死,還是想通敵賣國?”

石頭板著臉,一雙比常人略大的眼睛之中精光四射,外加上冷厲的語氣說出通敵賣國這幾個字,頓時嚇的屋子裡的壯漢於此寒冬之際冒出一身冷汗,迫不急待的擺手解釋道:“長官,不,不是,我是家裡有急事,想走也走不掉啊!”

一旁的老婆婆,似乎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也是用乾巴巴的聲音說道:“長官,阿牛家那口子快生了,這時候可不能隨便動哇!”

似乎是為了映襯這個白髮老嫗的話,裡面這個時候頓時傳來一聲痛苦的喊叫,聲音尖銳,氣息急促而散亂,像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這讓石頭臉上一陣陰晴不定,似乎在快速的考慮著眼前的狀況,而一旁的白髮老嫗和中年壯漢則是齊齊色變,也顧不上石頭了,幾乎同時朝裡間衝去。

【悲了個催的,這兩天感冒了,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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