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第十節

行人匆匆,熱鬧非凡的街道上,穿著一身破舊軍裝的鄭浦生靜靜的陪在未婚妻的身旁,他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溫柔平靜,微彎的嘴角似乎含著一抹笑意,與在部隊時的嚴肅克已,不苟言笑完全不同。

在戰鬥的間隙,他曾無數次回想起與倩倩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不經意的小事情,往往都能讓鄭浦生回味良久,每當局勢危急,戰況焦灼的時候,他總是會告訴自己,“回去,一定要活著回去,還有好多的話沒來得跟倩倩說。”這種刻骨銘心的思念讓鄭浦生鬥志昂然,一次次化險為夷,不過,當他如今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真正的夢想成真時,他卻是感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了。

也許這種感覺就是書上常說的無聲勝有聲?鄭浦生心中暗自嘀咕了幾句,不過旋即也是釋然,他知道,能從屍山血海中活著回來,這已經是上天對他最大的恩賜了。

一旁的王倩倩似乎也是如此,她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的握著那雙粗糙的大手,片刻也不肯鬆開,對方手心傳來的強有力心跳讓她感覺到一種極度的安全感,一如一年多前,他們彼此相處的那段溫馨時光。

拉開了約莫二十來步的距離,石頭攙扶著陳雨雯遠遠的跟在後面,一邊走著,石頭的眉頭也是越發的皺的緊了。

他的這種表情,自然沒法瞞過一旁鬼機伶般的少女,只聽她很是不滿的說道:“喂,你是不是嫌扶著我太累呀?用得著擺出一副這種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麼?本小姐雖然算不上沉魚落雁,但最起碼也算是年輕貌美了,讓你扶一下就這麼讓你難受了?”

石頭一路上顯然也是不止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埋怨,空著手就敢跟鬼子拼命的石頭,此刻臉頰上的肉卻是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他張嘴似乎想要爭辯幾句,但一想起先前被數落的啞口無言的慘狀,便是硬生生的將到嘴的話嚥了下去。

“咦?怎麼不狡辯了?不說話,那就是預設了?哼,你們這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陳雨雯不滿的冷哼連連說道。

石頭十分無奈的保持著緘默,他看著前方的營長不急不緩的走著,似乎像是要這樣一直不停歇的走下去只感覺頭大無比,他是有點想不通的,這個護士昨天在醫院裡面好像看起來頗為乖巧可人,怎麼只過了一晚上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了?抑或者她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在醫院的神情都是偽裝?

“喂,你怎麼不說話呀?跟你走一起好悶哦!”陳雨雯沒有走幾步,便又是開口打破了彼此之間的平靜,嘟嚷著說道。

不過,她的話卻是沒有引起什麼共鳴,一旁的石頭緊閉著嘴巴,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吭聲了,這讓陳雨雯大感鬱悶,伸手就在石頭的胳膊上狠掐了一下。

她這一下子放在平常,幾乎是無往而不利,可一旁的石頭卻是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這讓她驚疑說道:“咦!你不知道疼啊?”這讓她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用力太輕了?一邊想著,她又是準備再來一次。

石頭終於忍不住了,他一臉無奈的苦笑著說道:“別掐了,很疼的!”

“騙人,要是疼的話,你怎麼會沒什麼反應?還有,你能不能笑一笑啊,從早上到現在,除了這副苦瓜臉,我就沒看到你有第二種表情,你這人好無聊哦。”陳雨雯也顯得很鬱悶的盯著石頭說道。

“我喊跟不喊有區別麼?照樣都是疼!”石頭似乎是怕她還要不斷的掐著,便是再度開口說到。

“但是我們被人掐了都會叫的啊?你怎麼能忍的住啊?”眨巴著大眼睛,陳雨雯偏過腦袋不解的問道。

石頭看了看遠處,營長他們依舊不急不緩的走著,這讓他頗為無奈的只能打起精神應付身旁的這個難纏傢伙,輕嘆道:“這都是被逼出來的,在夜晚跟鬼子拼刺刀的時候,假如你受了傷大聲喊叫,就等於是告訴了鬼子你在什麼地方,那樣一來,只能是死的更快,所以再大的疼痛都能忍著。”

一說到打戰,就算是陳雨雯沒有上過戰場,似乎也能感覺到那種肅殺的氣氛,這讓她倒是出乎石頭意料的沉默了下來,好半晌才說道:“邱豪飛他們這些憲兵好幾個人一起都打不過你,你這麼厲害,也受過傷嗎?”

石頭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不由一愣,自從羅店以來,他的運氣一直不錯,大的傷病倒真沒有碰上,但要說沒有受傷,那也不恰當,別的不說,單是他失去了記憶這事,便是一次在鬼門關上打滾的經歷!雖說他已經記不得受傷的過程,但這明擺的事實說明他不僅受了傷,而且傷的還比其他人都要重,這讓他頗為感慨,想到鬼子的勇悍,想到敵人密集衝鋒時不死不休的氣勢,石頭也是不由感覺到渾身有些不自在。

或許是因為他們走的這條路比較偏僻,來回經過的車輛十分的稀少,路上的行人也是不多,整條街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遠不像進城時那般的喧囂,一陣微風吹過,早就掉光了樹葉的粗壯大樹頓時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響,顯得十分的蕭瑟,這種冰冷冷的氣氛,也是讓石頭腦海中一幕幕激烈火熱的場景漸漸的冷卻了下來,好半晌之後,他才苦笑著搖頭說道:“身手好有什麼用?在戰場上,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弱小了,鬼子的炮彈砸下來,地上就是一個好幾十步的大坑,只要被彈片擦著,幾乎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哪怕沒被砸中,炮彈爆炸的衝擊波也能震傷人的內臟,耳朵鼻子裡全是血!”

石頭嘆了口氣,便是繼續說道:“鬼子每次進攻之前,頭頂的飛機都要轟炸一個時辰左右,然後就是大炮,甚至我們根本不知道鬼子的大炮在什麼地方,便是被無處不在的炮彈所包圍。本事好有什麼用?”石頭仰天長嘆,“在鬼子的飛機大炮面前,能不能活下來,靠的全是運氣啊!”

陳雨雯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著石頭,聽著他不斷的述說,她就是看到了那血腥的戰場,烽火連天,炮火四濺,盤旋在半空中的飛機不斷的朝地面上傾瀉著炮彈,而無數像石頭一樣的國軍將士則無助和無奈的在炮火紛飛中等待著命運的判決,他們沒有權力決定生死,他們的一切都得聽天由命。

似乎沒有想到石頭這個年紀跟她相仿的人,腦海之中會是積蓄著如此恐怖的畫面,陳雨雯感覺到先前的舉動,似乎有點任性了,眼前這個年輕的連長,看起來真的與那些憲兵不一樣,最起碼邱豪飛這些人還會笑,還知道下館子喝酒,還知道追女孩子,這些平常在陳雨雯眼裡並沒有什麼不妥的舉動,此刻與面前這個人相比時,卻是顯得那麼的不協調。目光掃過石頭的臉龐,看到他那張似乎根本不會笑的臉,不知怎地,她的心頭就是湧起了一股憐憫。

“那你這麼年輕就當上連長了,肯定打了不少勝仗吧!還有鄭大哥,好像倩倩姐說鄭大哥才升連長沒多久呢,這都又升到營長了,聽別人說,軍隊裡面的每一級,都非常的難升呢。”陳雨雯小心的換了一個話題說著,像是想要找點開心的事情讓石頭輕鬆一些。

沒想到她的話反倒讓石頭的神情越發黯淡起來,陳雨雯也是不解的問道:“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石頭搖了搖頭,側過身去看著被他攙扶的女子,這一次他沒有閃避,一幕幕血腥的往事似乎讓他回到了戰場上,那種充斥於全身上下的果斷和悍勇氣息也是漸漸的凝聚了起來,他這樣看著,反倒是陳雨雯感覺到害羞了,尤其是想到先前自己的腳盡然就這樣被這個人揉捏時,臉頓時就紅了起來,趕忙的低下了頭去。

石頭這時才一字一句說道:“死了,全死了!我在班裡的時候,排長陣亡了,班副陣亡了,班長成了排長,我也就成了班長,然後排長也犧牲了,一個排只剩下半個班五個人,我就成了排長,再後來,連長也倒下了,一個連隊一百多個弟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只剩下十來個人。”

說到這裡,石頭也是聲音有點哽咽起來,一張張熟悉的面龐在他的腦海中劃過,周伍、羅方、焦遠、鐵頭、許強、劉遠達、周遠、王寶……一連串的名字對應著的便是一具具早就不知道遺棄在何處的屍體,甚至連他們的面容,也是模糊了起來,更別說那些後來補充進三連,又陣亡在小柳河的弟兄了,石頭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叫不起來。

僅僅三個月的時間,在他的身旁就有數百名弟兄陣亡,在這樣的情況下,什麼官職、什麼連長,什麼身份地位統統都是白搭,活下來,能活著從戰場上回來,便是他們這些人最高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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