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沉寂了片刻,鄭浦生終於咬牙說道:“走,去前面看看!這仗才剛剛開始,不管怎麼樣,咱們還得繼續跟鬼子耗下去。”
石頭低沒著頭沒有吭聲,顯然還沉寂在悲慟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這讓鄭浦生大為光火,頓時罵道:“哭什麼呢?把頭抬起來,打仗死人不正常嗎?哭個什麼勁?早晚我們也是前後腳的跟去,這他孃的有啥好哭的?有種的就挺胸抬頭好好的去佈置工事,多殺幾個小鬼子,也就算替他們抱了仇了。”
說著鄭浦生抬頭朝天空看去,似乎頗為生氣的樣子,但卻沒有人發現,他擺出這樣的舉止動作,不過就是為了瞪大眼睛,不讓眼眶中的淚水滑落下來。
石頭終於點了點頭,再度伸手擦了擦眼角,其實營長說的這些道理他又何嘗不懂?倒在他身旁的袍澤兄弟已經不止一批二批了,每一次他都覺得自己的淚水應該是流乾了,麻木了,但每一次看到熟悉的人倒下,他總是難以抑制住淚水,難以控制住心底的哀傷。
看著這兩個人說了幾句之後,便各自愣在那裡,戴參謀看了看遠處的日軍似乎又開始有所行動,頓時急切的提醒道:“鄭營長,還是抓緊時間到前面看看吧,鬼子好像又要進攻了。”
他的話頓時驚醒了兩人,鄭浦生重重的恩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的朝前面走去,快步的走向了三連的陣地。
柱子的胳膊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臉色慘白的靠在那裡,雖然一如往常那般沉寞不語,但神情上面有著很大的差異,少了一份沉穩,多了一點茫然,從頭到尾並沒有說什麼的柱子,如今的神情多少展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情感。
而在一旁,小山東正蜷曲著雙腿蹲坐在那裡,腦袋深埋在兩膝之間,外加上頭上戴著的鋼盔,讓他的樣子看起來滑稽無比。但陣地上沒有任何的聲音,別說是笑聲,就是說話的聲音也是聽不到分毫。
鄭浦生的到來多少引起了一點反應,看到營長走進了陣地,一旁發現了情況的三連弟兄紛紛站了起來,歪歪扭扭的敬著軍禮,不過一個個眼神都不敢與營長對視一下,顯得頗為不安的樣子。
惟一情況稍好一點的,便是三排了,他們的損失不太嚴重,後面的衝殺更是給了鬼子狠狠一擊,讓日軍在整段陣地上丟下了百來具屍體,如果不是因為其他排的弟兄死傷慘重的話,恐怕他們取得如此戰果,肯定會歡欣不已。
“怎麼了?一個個跟瘟雞一樣的?都要斷氣了?”鄭浦生回完了軍禮之後,神情嚴峻的大吼了一聲,毫不留情的破口大罵了起來。
這話起到了一點效果,最起碼那些低沉著腦袋的眾人,終於是把頭抬了起來,旋即他們便是看到了神情嚴峻的鄭營長,目光如刀般犀利的掃過眾人的面龐,直讓他們一個個渾身不安的站了起來。
“看看你們這點出息?看看你們現在的熊樣!就你們這樣子,也配穿著這身軍裝?”鄭浦生繼續說著,沒有顧忌絲毫的情面。
鄭浦生的這番話,頓時讓三連的眾人不滿起來,畢竟他們以命搏命,一直拎著腦袋在跟鬼子拼命,沒想到得到的盡然是這樣的不堪評價,誰能受得了?若不是鄭浦生原先就是三連長,是他們的老長官,恐怕當場就要有人出言頂撞。
感受到了眾人目光中的不善,鄭浦生卻是不屑的說道:“是不是覺得我一派胡言,是不是覺得我抹殺了你們的功績?是不是覺得你們拿槍打鬼子,就算得上是民族英雄國家的棟樑?”
“當兵為了什麼?不管你們是被強拉來的,還是為了混碗飯吃,穿上了這身軍裝,就要明白這身衣服的含義,上要保國安心,下要與袍澤兄弟同生共死!再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就你們這群瘟雞樣子,能守得往這塊陣地?”
“轟!”就在這時,一聲突然其來的猛烈爆炸在山坡上面炸響,鬼子在休息了片刻之後,似乎是再度發起了攻擊,依舊是以火炮打頭,其猛烈的聲勢和掀起的塵土,直讓一旁的戴參謀等人勃然變色,本能的縮向了一旁,不過當他的目光落到鄭浦生身上時,臉上頓時一紅,因為鄭營長就那麼筆挺的站著,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面不改變的鄭浦生等爆炸之後才繼續說道:“丟了方山,就是丟了京城東南面的屏障,讓小鬼子直面京城!我們將成為民族的恥辱,這是不忠!不能殺鬼子,不能擊潰面前的敵人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這是不義!京都若是失守,國家將亡,那就是陷父母親人於水火,這是不孝!你們穿上軍裝,難道就是想做這種不忠不義不孝的人?”
這話彷彿是激怒了遠處的日軍,在一發炮彈之後,頓時又是一連串的炮彈轟來,隨著一發接一發的靠近,整個方山再度被炮火所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