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厲害的人物,怎的給土護法做了手下?”
“那誰曉得,你切記不要惹到她就行了。”
公孫軒與水護法一邊說著一邊走,水護法這話音一落,二人便來至了這山谷的出口處。
水護法一打折扇道:“今夜土護法便去垌山縣熟悉熟悉此處的情況,將交接做好。至於蓮蓬獄這裡的爛攤子,那便先交由本護法收拾。”
“這倒是麻煩水護法了。”
水護法微笑道:“本護法算是個閒人,能有些事做還求之不得呢。說到麻煩,您土護法肩上的擔子可比本護法重多了。咱們閒話便不多說,土護法還是趁天色還明快,儘快趕路吧。”
“告辭。”公孫軒聽罷一抱拳,便快步走了。
水護法抬頭瞧瞧從渾濁穹頂處透露出來的稀疏透亮天空,又低頭看看谷中的遍地屍首,喃喃自語道:“這裡還是一把火燒了的好,只是可惜了我覆族這十數年的經營。”想到前人功績,水護法又是忍不住連連輕嘆。
“但總固執於此,也不是什麼幸事。”
水護法移步行至谷中,他蹲下身子,將雙丈往地面一貼。驟然間就聽得波濤洶湧的江河滾動之聲響起,旋即,兩道透亮的水幕便從山谷兩側盡頭破地而出。一眨眼的功夫,這整個蓮蓬獄盡皆就被遮天的水幕包裹了起來。
“前塵恩怨,皆留塵世,往生極樂,去長生天處。”
水護法掏出個火摺子扔在那堆如同乾柴般的屍首上,熊熊烈焰登時就燃了起來。屍首燃燒,所響起的噼啪風噎之聲宛若鬼哭狼嚎,而百丈火舌糾纏撕咬之狀,又如百鬼夜行。水護法盤坐下來,閉氣雙目,口中唸唸有詞。能隱約聽出他在唸的是一段超度的經文,但至於是哪一段,那就不可知了。
當其將這段經文念罷,日頭已完全沉了下去,秋夜裡是滿天繁星。而這蓮蓬獄內卻是烏煙瘴氣,屍臭與澆臭摻雜瀰漫著往人的鼻孔裡鑽。
水護法搖了搖摺扇後,“嘭”的一掌便拍在了地面上。旋即,那包裹住蓮蓬獄的水幕便化作大雨傾盆而下。突如其來的大雨,洗刷著滿目的塵埃與瘡痍。水護法凝視著眼前的景象,忽而微笑道:“若閣下繼續在本護法背後偷摸窺視,那本護法不介意再多燒一具屍體。”
水護法說罷,轉過了身去。而此時只見一人帶著油彩面具,披著墨色大氅站在他前方不遠處。
“不愧是覆族中數一數二的高手,竟能察覺在下所在。”這面具人操著嘶啞低沉的聲音說道。
水護法微笑道:“承蒙閣下誇獎。閣下既然會出現在我覆族這機密要地,那便說明此處發生的慘劇,閣下定然脫不了瓜葛了。”
面具人笑道:“水護法誤會了,在下只是偶然路過罷了。久仰水護法大名,所以忍不住在暗處瞻仰一番。”
水護法聞言笑道:“要這麼說的話,那本護法可是吃虧了。閣下瞻仰了我,但我卻只能瞧見閣下的這張面具。”
面具人擺手道:“在下這張臉,水護法不看……”
“也罷”二字好未出口,面具人就瞧得水護法已探出兩指朝自己襲來。雖相隔數丈,但面具人卻已然感受到了水護法指尖帶來的壓迫之力。青藍色流光於水護法雙指之間纏繞,而指尖破空所發出的嘶嘶清鳴,更如龍蛇咆哮。
“噗!”
還沒等面具人有所動作,水護法的雙指已深刺入了他的胸口之中。本已得勢的水護法心中卻是一黯:“這雙指就像是被鎖了起來,竟絲毫都動彈不得!”
“讀龍貫手,名不虛傳。但水護法的功法好似還不到家,這讀龍貫手,你只練到了兩指境界。若你這讀龍貫手練到了一指,恐怕在下此時已然沒了性命。但可惜得很,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面具人戲謔的言語著,對於水護法刺入他胸膛的那兩根手指,他倒是全不在乎。
忽的,這面具人將手扣在面具上,緩緩的將面具摘了下來:“大魘食魔,有禮了。”
鷓鴣在鳴泣。
公孫軒快步行於山路之間,他不時摸摸自己那兩撇八字鬍,笑逐顏開。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的公孫軒當的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也不曉得到底誰是誰的福將,公孫軒本以為跟董平一起幹過那些糊塗事兒後,即使是不死,那也得被貶成個普通舵眾。
但誰曉得,他這不但沒被貶,反而扶搖直上,一步登上了護法的寶座。天生有一幅好身板兒,再加上倜儻的容貌與如今的地位,公孫軒當的是覺得這輩子已是圓滿。
至少上一刻他還是這麼想的,但此時,公孫軒卻覺得自己還少了不少東西。他停下腳步,抬頭望著側臥在樹梢,左手握著酒葫蘆,右手把玩著一隻飛鳥,身後點綴著璀璨繁星的輕裝白衣女子。當下便覺得,至少將這位氣質絕世的姑娘給娶過門,那這輩子才叫做真的圓滿。
女子沒梳髮髻,只用一根黑繩將滿頭青絲給挽了起來。她斜睨一眼在樹下呆呆向上瞧的公孫軒,只是輕輕一笑,那膚若凝脂的臉頰上裝點著的紅雲,便如兩個桃心兒般的匯聚在了一起。
忽的,她那對兒桃花眼半眯了起來,輕啟丰韻豔紅的朱唇品了一口酒道:“你在看些什麼?”
這聲音,倒也是天籟。
公孫軒聞言回過神來道:“在下本正趕路,但卻突然瞧見一輪皓月,便不由得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