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那是在六月份,快晌午的時候,太陽炙烤著大地,無論村裡村外都見不著什麼人影。他起來晚了,簡單扒了兩口飯,在父母的咒罵聲中,趕著羊群出了村。因為天氣熱,他就趕著羊群一直往前丘陵下面走,想要找個草多的,背陰涼快的地方。找好地方,剛躺下,眼睛都還沒合上呢,就聽見腳踏車的聲音。他掀起草葉子看了看,見是一個女學生,正在太陽底下拼命的蹬著車輪。
女學生不大,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粉色碎花上衣,藍色褲子,白色帆布鞋。因為天氣熱的關係,她出了不少汗,碎花上衣都黏在身上,隱隱約約還能看見她裡頭穿了個小褂子。
貴山起初沒什麼想法,就是純粹聽見了腳踏車的聲音,覺得聒噪,看了那麼一眼。
就在他準備合上眼睛繼續眯一會兒的時候,他聽見女學生叫了一聲,睜眼一看,原來是腳踏車壞了,女學生連人帶車倒在地邊兒上。
貴山問了句:“怎麼了?”
女學生回答:“車鏈子掉了。”
他想了想,也沒別的事情可做,就站起來說了句:“能安上不?”
女學生回答:“不好安。”
貴山拍拍腚走了過去:“我來我來。”
摸車鏈子的時候,他碰到了女學生的手。女學生的手很光,跟沒有骨頭的小魚似的。女學生長得也很白,不像是他們村子裡的人。
“你,不是俺們村的吧?”
“不是,我是剛來的,我是轉校來的。”女學生笑著回答,同時抹了把臉上的汗。
她抬手的時候,貴山不知道怎麼就瞟到了她的衣裳裡頭。十四五歲的城裡小姑娘,比鄉下的丫頭有看頭。他喉結處一緊,忙將頭低了下去。
他安好了車鏈子,女學生跟他謝謝,他轉身想回到剛剛躺的地方,女學生推著腳踏車準備騎車,他突然轉身,一下子就將女學生撲倒了。再後來的事情,就有些迷迷糊糊,不受控制了。
那件事之後,貴山膽戰心驚的在家躲了幾天,可既沒有村民來問,也沒有警察上門,他以為是那個女學生顧及面子,沒有將事情說出去。再後來,他娶妻生子,這件事也就給忘了。
可剛剛那一摔,他突然想起來了,就連細節都是那麼的清晰,就好像是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想起來了?”
“嗯!”貴山迷迷糊糊的回答:“那件事兒跟我們家的房梁有啥關係?”
“那個圖案加上那隻貓,叫做鬼掛梁,剛開始陽氣弱的人會看到有人在房樑上吊,慢慢的就會開始使主人家倒黴,落魄,直到最後全家人都死光。”
“我知道我們家是被人詛咒了,詛咒我們家的就是那個老孫。可是,這跟我年輕時候做的那件混賬事有什麼關係?”
“老孫,有個獨生女兒叫做孫瑩瑩。瑩瑩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去世了,所以瑩瑩打從出生就是老孫自己帶的。為了養活這個女兒,老孫不得不四處包工,瑩瑩也就跟著她的父親四處轉學。瑩瑩很聰明,也很懂事,學習也不錯,即便轉學,也能保持在年級前幾名,她既是老孫的驕傲,也是老孫的命。
那年,老孫帶著瑩瑩到了你們附近的那個村子,瑩瑩也將學轉到了你們村子裡。開學第一天,她就在放學路上遇見了你。你說的對,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是因為要面子,而是不忍讓她的父親跟著傷心,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居然懷了身孕。瑩瑩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的父親,於是她選擇了自殺。這些年,老孫一直都在找那個當年欺負了自己女兒的人,直到他看見你,才將你與瑩瑩絕筆書裡描寫的那個男人聯絡起來。”
“你說什麼?”貴山呆住了。
“老孫不是因為一點兒彩頭報復你,而是要為他的女兒復仇。”
“那我該怎麼辦?我壓根兒不知道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如果知道的話,我就娶了那個女學生,讓她把孩子生下來了。”
“啪!”一直沉默著的邢如意在聽到貴山說的這句話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將一個耳光甩了上去:“你說娶就娶,你當人家瑩瑩願意嫁你這麼人渣。你多大,她才多大,你居然都能下手去做這種混賬事兒。”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是真心想幫她安車鏈子的。後來發生的事兒,我也很糊塗啊。”
貴山捂著自己的臉嚷嚷:“真要怪,就怪那天天氣太熱,她穿的太薄,我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沒忍住才會犯錯誤。”
“你——”邢如意掄起巴掌:“你簡直胡攪蠻纏。狐狸,走,我們不管他了,像他這樣的人就該被貓抓死,被鬼嚇死。惡有惡報,才是正理。”
“不,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貴山跪下來,抱住狐狸的腿:“先生救救我,就算我曾經是個混蛋,我媳婦兒也都代我死了呀。再說了,我做的事情,與我的兒子女兒又有什麼關係,他就算再恨我,也不能要我一家子的性命啊。”
“這麼說,你願意為了救你的兒子跟女兒,自己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