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周邊的宮人都已經叫開了。
檮杌擋在顓頊面前,面不改色道:“何人?”
“老夫來會會老朋友。”說罷,此人就穿過了檮杌的身體,猛地停在了顓頊眼前。二人鼻尖對著鼻尖,四目相瞪。檮杌一手捂著胸口,渾身都禁不住地打著顫。檮杌身體被穿過的那一刻,彷彿像是跌進了萬丈冰淵般寒冷。他的頭髮、眉毛和臉頰都出現了細小的冰渣。
顓頊冷眼看著眼前這具靈魂,淡淡地說道:“我把你傷得有這麼重嗎?”
“你以為你三腳貓的功夫,就能將老夫打得魂飛魄散嗎?”唱曲先生的魂魄忽然笑了起來,卻是令人發寒的笑聲。
“那你……”
“老夫怎會死?全天下,除了老夫我自己,誰都要不了老夫這條上萬年的命。”
顓頊細細打量了唱曲先生一眼,“死了都不安心,你有何話要告訴我?”
“早日收手,回頭是岸。”唱曲先生的聲音就像是一灘死水,“大荒不是你的。逆天而行,必嘗惡果。”
“既如此,大荒是誰的?”
“天機不可洩露。”唱曲先生一臉嚴肅地說著,“總之,你記住我說的話。大荒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唱曲先生的聲音漸漸暗淡了下去,魂魄也開始了飛散。顓頊猛地伸出手想要拽住唱曲先生,奈何一手過去只能抓住滿手的空氣。顓頊不安地咆哮著:“那你告訴我,誰才是?”
“不是你的……不是你的……”這句空靈又飄渺的話,久久在顓頊的耳旁迴響著,“逆天而行,必嘗惡果……逆天而行,必嘗惡果……”
顓頊猛地一拳砸向了案幾,濃黑的墨水濺了他一手。
不遠處的華胥營帳裡,月影婆娑,狂風吹著老樹沙沙作響,卻依舊掩蓋不住的是哭聲一片。
“老先生……曾經救過我的孃親……我、我都還沒有好好報答……”
“若不是老先生,上回顓頊偷襲我們,我們、我們早就見閻王了……”
“怎麼會?之前回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軍醫不是說不要緊的嗎?怎會到了深夜就……”
眾將士都無法面對唱曲老先生就這樣離開的現實。他們圍在一旁,句龍蹲在唱曲老先生的身側,看著他慈眉和目的樣子,句龍心中也是百般揪心的痛。雖說句龍對他一直沒什麼好感,但是這段時間看著他為華胥的付出,自己不免也被感動。身為華胥的一員,句龍也能深刻感受到唱曲老先生為華胥付出的努力,何況是他們呢?
“老頭,你放心吧!華胥有我……”句龍默默地嘆了口氣,“曾經遊手好閒的我,不願意面對自己的使命,不相信自己的命運,不肯扛起華胥這個責任。是你,一步一步教會我什麼是男兒不能拋棄的責任感,是你告訴我,我的雙肩究竟能扛起多重的重量。謝謝你!”
句龍忽然站了起來,在眾人淚眼的注視下,猛地就跪了下去。身後計程車兵看著句龍,又看看唱曲先生,也不約而同地跪了下去。句龍強忍住眼眶裡的淚說著:“謝謝你用你的一生,幫助我成長。句龍,以華胥國主之名,恭送您!”
萬籟俱寂之下,句龍沉沉地磕了三個響頭。每磕一個頭,句龍的腦海裡就會閃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來。這些畫面中的自己很小,可是好像畫面上還有唱曲先生在樂呵呵地笑著。句龍最後直起了身子,看了唱曲先生一眼,忽然覺得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似乎就認識了他。可是,他究竟是誰呢?
三個頭磕完之後,唱曲先生的身體忽然閃爍著異樣的小光芒。彷彿是一群一群的小螢火蟲爬滿了他的身體一樣,讓人目瞪口呆。眨眼間,唱曲先生的身體就化作了無數枚閃光的碎片在風中翱翔。
句龍詫異地看著這些碎片四處飛散,就像是蒲公英乘著風在播種一樣。碎片落在草上,草就變作了手執盾牌的將士;碎片落在樹上,樹就變作了手執長矛的將士。風不停,碎片繼續飛著。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周邊的花草樹木都齊刷刷的變作了身穿盔甲,手指武器計程車兵。黑壓壓的一大片,好像天落到了地上。
句龍和剛才的將士都驚訝地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密密麻麻估摸著唱曲先生一個人就化作了四十萬大軍。整個山頭,都是堆積不下的人。他們步調一致,聲音一致,忽然盔甲發出“刷刷刷”的巨響,他們紛紛對句龍下跪,齊聲高呼:“生為華胥的人,死為華胥的鬼。願為華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句龍原本的部隊,也趕緊跪了下來,雙手抱拳,喝著那些將士的聲音也高高喊著。
這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句龍終於明白了唱曲先生的那句話:“老夫有辦法為華胥在三日之內,湊集百萬雄師”。這是唱曲先生用生命換來的,而句龍他自己,也要以死捍衛華胥。因為,他已經沒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