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農國地處南蠻,這裡不僅崇山峻嶺,風土人情更是與北國大相徑庭。華燈初上時分,北國街道上便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也都是趕著回各家的,而神農國到了夜間卻是比白天還熱鬧。此起彼伏的歌聲,婉轉悠揚。這方唱罷,那廂登場。
依謠託著自己的下巴,坐在窗前,俯看著萬家燈火,雙眼炯炯有神,耳畔迴盪著一陣又一陣的男女對唱——
啊,阿妹!柔能克剛心裡歡喲……
哥哥那個情啊
滔滔江水流,永不幹涸等妹笑喲!
啊,阿哥!藤繞樹長不捨棄喲……
妹妹那個苦啊
濃濃芭蕉葉,香蕉結果一條心喲!
……
“香蕉結果一條心……”依謠喃喃重複著,盲目地看向夜空。忽然間眼前一亮,依謠立馬站了起來,趴在窗臺上伸長了脖子眺望著。臉上綻開了一朵花,轉過身就拉開自己的房門,著急地跑了出去。
琅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看著依謠朝自己的反方向跑去,他定了定,抬頭望向天空,然後扯開一絲冷笑,轉身,連碗帶湯無聲地砸碎在了地上。
春木晃晃悠悠地從天而降,跟著的主人句龍也是醉醺醺的,嘴裡還唧唧歪歪地哼著華胥歌謠。句龍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對著春木說著:“你自個,玩去……我、我去找依謠……”
“喂!”依謠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了句龍面前。句龍眉開眼笑,頓時酒醒了七分,快步上前,一把拽過依謠,就緊緊地攬在懷裡。依謠順應著摟住了句龍的腰際,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貪婪地感受著這個男人身上熟悉的大地氣息。空中依舊漂浮著神農國子女們,此消彼長的情歌對唱聲。
“啊,阿哥!藤繞樹長不捨棄喲!妹妹那個苦啊,濃濃芭蕉葉,香蕉結果一條心喲!”依謠淺吟低唱著,句龍先是一愣,然後心花怒放,滾燙的一個吻就蓋在了依謠的紅唇上,把她摟得更緊了。
“我好想,永遠都可以這樣子……”句龍小聲在依謠耳邊說著。
依謠從句龍懷裡直起了身子,柔情地凝視著句龍的雙眼,詢問著:“東方華胥和黃帝之間的事情,還是沒有那樣容易解決,是不是?”
“對不起,依謠。我答應過你……”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依謠搖著頭,“伏羲視你為己出,華胥人又視你為領袖,是我讓你為難了!反正,我們兩個將來的日子那麼長……”依謠說著說著,羞澀地低下了頭去。句龍歡心一笑,善解人意地說著:“我明白!”
句龍牽起依謠的手,兩個人悠閒的漫步在這個都不屬於他們的國度裡。
“三日之後,我就要代表華胥人和黃帝見面了。”
“你,還是準備讓雙方都避開戰爭嗎?”
“這是最好的打算了!可是,眼下華胥國境內,支援我主張的人只佔少數,大多數氏族部落都想替伏羲討回這口氣。”
“伏羲一手把你帶大,論情感,你比他們更愛伏羲,比他們更想為伏羲出頭,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嗎?”
句龍滿意地笑著看向依謠,用手指輕輕在依謠鼻樑上一刮,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瞭解我啊?”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和黃帝談不好的話,是不是,也就只要打了?”
句龍微蹙著眉頭說:“這是最壞的結局了……”
依謠捏緊了句龍的手,鼓勵著他,句龍也回握著依謠,兩個人是相顧無言。
依謠知道戰事一旦被掀起,捲進這場漩渦的,豈止是句龍和黃帝、少昊,還有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兄長,到時候自己何去何從,究竟應該站在什麼立場,會不會和句龍就這樣成為了不共戴天的敵人?依謠越想越覺得膽戰心驚,她加快了步子,急匆匆地跑上客棧的二樓,卻在樓梯口迎面撞上了一個人,幸虧這個人身手快,一把就拽住了依謠,要不她就得從這樓梯上滾下去了。
“後面有鬼追你啊?”琅琊面無表情地看著依謠,依謠沒有答話,只是低著頭往前走著。
琅琊覺得古怪,也就尾隨在她身後說:“難得嘰嘰喳喳的你會有一天這麼安靜!”
依謠猛地回頭說:“糟糕,我忘記喂嘰喳和雪鳶了!”
琅琊白了她一眼,“那你就要慶幸,身邊至少還有一個人不像你這麼糊塗!”
“哦。”依謠又面如死灰地朝前走著,琅琊也一聲不吭地跟著。
二人轉了一個彎,就到了依謠的房間門口。琅琊輕聲問著:“我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情,在想什麼,總之明天早上我們還要去義診,如果你還是這幅魂不守舍的樣子,我就拜託你關上門自己虐待自己去,別給我出來丟人現眼的!”
依謠回過頭來,狠狠瞪了琅琊一眼,在他面前甩門而去。
次日天亮,琅琊已經準備好在客棧門口等著依謠了。依謠依舊著昨日的少年裝扮走了出來。還沒有來及開口向琅琊說自己的計劃,哀蒼就已經拱手站立在了他們的面前。
“陰魂不散!”琅琊扭過了頭去。
“在下說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哀蒼並未在意,只是笑臉盈盈地對依謠說著,“至今未知公子高姓大名?”
“琅琊!”依謠微笑著脫口而出,琅琊瞪大了雙眼看著依謠,依謠卻正眼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