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綿綿細雨不斷,入了夏之後,幾乎沒有一天是碧瓦晴天,雨水盤桓不去,眾人打趣說,或許是女媧娘娘的補天石又掉了。
雨水打在窗欞上,時急時緩,時大時小,榮昭看著窗外,微微嘆息一聲,這天大概是真漏了。
她懷裡抱著熟睡的榮淳,旁邊小桌上坐著一對童男童女,一個在寫今天先生留下來的功課,一個在胡亂的畫著什麼。
外面烏雲密佈,連房間裡都昏暗著,榮昭怕倆孩子看不清楚,讓花語點了燈燭,放在小桌子旁,給他們照亮。
今日陰柔帶著榮淳過來,走的時候,孩子不捨得走,被榮昭留了下來,吃了午膳後,他便困起來,榮昭又悠著將他哄睡著。
榮淳是她自小看著長大的,榮昭格外疼他,絲毫不亞於蕭容笙和蕭容念。
只是,也是個調皮搗蛋的,倒是能和蕭容念玩到一塊去,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面姐姐長姐姐短的。
“母妃我畫好了。”蕭容念舉起畫紙,毫無顧忌的喊道。
榮昭衝著她“噓”一聲,又拍了拍被她差點吵醒的榮淳。
蕭容念躡手躡腳的走到榮昭身邊,壓低了聲音,“母妃,我畫好了。”
“這麼快就畫好了,母妃看看。”榮昭拿過去一看,不免嚥了口吐沫,畫上畫著四隻烏龜,其中兩隻大的背上各揹著一個小烏龜,整幅畫都透著一股怪異,榮昭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就是你在那冥思苦想完成的大作?”
蕭容念歡快的點點頭,“是啊。”她一個個指著,給榮昭介紹,“母妃你看啊,這個最大的就是父王,小一點就是你,至於它們背上背的自然是我和元宵,不過哦,你看清楚一點,漂亮一點那個是我哦。”
果然預感是正確的,榮昭看著四個長得一樣的烏龜,問道:“你怎麼看出它漂亮哪?”
“難道母妃沒有注意到嗎?這隻烏龜的頭上有一朵小花。”蕭容念一臉天真的樣子。
榮昭皮笑肉不笑,“蕭容念,我可以沒有你這個女兒嗎?”
“恐怕不行啊,實際操作很難,畢竟我已經這麼大了,再塞回母妃的肚子裡機會渺茫。”
榮昭真想揍她一頓,她就是特意畫這個來氣她。
正巧,蕭珺玦進屋,外面還下著雨,雖然打著傘,衣服還是被淋到。
“珺玦,你女兒欺負我。”榮昭撅著嘴告狀,可下找到能治得了蕭容唸的人了。
蕭珺玦解開披在身上的披風,扔給了鴛語,他面色陰沉,不好看。榮昭意識到是出了什麼事,忙讓人抱走榮淳,又打發蕭容笙和蕭容唸到別屋。
給蕭珺玦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榮昭方道:“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蕭珺玦拉著榮昭坐下,然後低低嘆息一聲,似千言無語梗在心頭,卻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到底怎麼了?你說啊。”他這猶猶豫豫,有話說又不說的樣子,急壞了榮昭。
蕭珺玦看一看她,聲音深沉,“揚州水災嚴重,現死傷無數,據報,每日都有數以百計,以千計的災民遇難,之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榮昭倒吸了口氣,蕭珺玦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天災,人力所不能及,若是這些天真的是因為天災喪失性命,我也不會如此震憤。昭昭,你知道嗎?這些死傷的災民竟然因為得不到救治,得不到糧食,活活餓死的。”
榮昭大驚,眉宇染著化不開的憂愁,“得不到救治和糧食?揚州發生水災都快一個月了,按理應該早就得到賑災餉糧,怎麼會餓死哪?”
“如今朝廷腐敗,貪官一層層貪汙下去,到了災民手裡還能剩多少。聽說現在災民連稀粥都喝不上,一大鍋裡面竟找不出幾粒米來,你說可笑不可笑?”
蕭珺玦的笑容都變得那麼可怖,他的面容因震怒而扭曲,“再加上這幾年,齊王和柳太后驕奢淫逸,朝廷的國庫空虛,拿出的賑災款本來就不多。雁過拔毛,你說,到災民的手裡還剩下幾兩銀子?而朝廷哪,在發下一次賑災救濟之後,就再不作為,彷彿這一切已經和他們無關。我只怕在這樣下去,揚州的災民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什麼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