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們匆匆而過,走廊盡頭的雜物間的門輕輕開啟一條縫,穿著白罩衣的鄭佳一探頭張望,確認安全後才開門將劉漢東推了出來。
“怎麼辦,投案吧。”石老師的聲音都在發顫。
“不能自投羅網。”鄭佳一很堅定,“越是基層越黑暗,我不能相信他們。”
“那怎麼辦,逃不出去啊。”石老師簡直都要哭了。
“你下去聯絡車,我送他下去。”鄭佳一冷靜無比,將劉漢東推了出來。
劉漢東要從輪椅上站起來:“我能走。”
鄭佳一將他按下去:“別動,你目標大,坐輪椅是個掩護。”說著將他推向電梯,正好一箇中年護士推著輪車過來,拍拍床單道:“上來。”
“張隊,樓梯沒有。”隨著呼聲,腳步聲接近,劉漢東從輪椅上爬起來跳上推床,護士迅速拉起白被單遮住他的臉,叮咚一聲,電梯門開啟,裡面站著一個交警,三個五大三粗的便裝漢子,手裡都拎著橡皮棍。
“讓一讓。”護士沒好氣道。
大家看到被單矇頭的屍體,都覺得無比晦氣,趕緊讓出空間,卻並不下出電梯,鄭佳一鎮定自若,接過吊瓶,對石老師說:“你走樓梯吧。”
石老師心驚膽戰,飛也似的跑了。
“去哪一層?”交警問道。
“媽呀,死人怎麼走客梯。”一個協管抱怨道。
“誰說是死人?老年人怕冷,不得遮著點。”護士瞪他一眼。
“去一樓B超室。”鄭佳一接了一句,趴在床邊低聲道:“爸,忍著點,馬上就到了。”
交警按了一樓按鍵,開始交談。
“人能跑哪兒去?路全封死了。”
“興許上天台了,這貨以前是特警,飛簷走壁厲害的很。”
“那咱上天台看看去?”
“省省吧,又不多給一毛錢加班費,拼那個命圖啥,來一根。”
劉漢東在床單下繃緊了身體,謹防有人心血來潮掀開被單發現自己這個冒牌老人,他雖然有傷在身,但在電梯這樣狹小空間內放倒幾個腦滿腸肥的傢伙沒什麼懸念。
好在這幫人純粹是來打醬油的,根本不怎麼上心,在電梯裡還抽起了煙,吞雲吐霧完全不在乎病人的感受。
一樓到了,推床下了電梯,漢子們也跟著出來,和院子裡的同事們會合,為了抓劉漢東,平川交警大隊出動了幾十口子人,把醫院堵得水洩不通,仔細一看,不光有交警,還有特警,背心上印著“JINGCHA”“SWAT”字樣,虎視眈眈,煞有介事。
警察們守在大門口,每一輛出門的汽車他們都要掃一眼,看看車裡坐的什麼人,這下鄭佳一犯難了,怎麼才能把劉漢東安全的運出去。
護士說:“走後門,運醫療垃圾的小門,平時不開,我帶你們去。”
輾轉來到後門,劉漢東從推床上爬起道:“大姐,謝謝你了。”
“不客氣,我兒子和藍浣沙是同學,那孩子可惜了。”護士丟下一句話,匆匆離去。
“走吧,我扶你。”鄭佳一將劉漢東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劉漢東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然摟著鄭佳一的肩膀向前走,其實以他這種打不死的硬漢體格來說,斷兩根肋骨還到不了行動困難的地步,不過能借機一親芳澤也是天賜良機。
鄭佳一給石老師打了電話,過了一會兒,一輛三輪農用車駛了過來,石老師跳下車滿臉歉意:“只找到這個,村裡拉豬的車。”
車廂裡髒髒不堪,豬糞和各種汙物臭氣熏天,駕駛室裡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勝在有兩排座位,全都能坐進去。
鄭佳一沒有責怪石老師,醫院門口停滿了等活兒的計程車,本市生意不接,專跑長途,可他偏偏跑去菜市場找了輛老鄉的農用三輪,這玩意速度慢又漏風,還是交警最喜歡查的車輛,這不自找麻煩,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石老師雖然是鄉中心小學的教導主任,可每月工資不過千把,打計程車這種奢侈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的。
“上車吧。”鄭佳一說,大家依次鑽進了車廂,一股酸臭的味道直衝鼻孔,燻得鄭佳一差點昏過去,座位上放著的軍大衣漆黑無比,棉絮都漏出來了,不知道多少年沒洗過,到處是菸灰、垃圾,簡直無處下腳。
“二愣,開車。”石老師吩咐道,又向劉漢東和鄭佳一介紹這位開車的傻小子,“這是我舅家的孩子,二表弟。”
二愣回頭傻笑一下,露出大黃板牙,一踩油門,農用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噴出一股黑煙開走了。
農用車裡不但氣味燻人,跑起來小風嗖嗖往裡灌,減震極差,顛的屁股生疼,不過能逃出生天,這些都可以忽略,劉漢東的英雄事蹟,二愣耳熟能詳,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說話有些結巴:“劉劉劉,劉公安,上了我的車,保證給……給你送到地方,哥,咱去哪兒?”
石老師也是個沒主見的,他問鄭佳一:“鄭老師,現在去哪兒?”
鄭佳一又問劉漢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