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沒什麼放不下的:
女兒有了可靠的人結婚,小兒子上了大學,自己總是能自立起來的,妻子身體健康,有兩個兒女,也能過完她該過的日子。至於老家的老母親,他雖有內疚,但也只能來世償還了,兄弟姐妹們也都一一成家,都有各自的路,活著時他也無法操太多的心,更別說這一走,也就在那邊等著他們了吧。
眼前他最大的心願,便是女兒的婚期不能再往後拖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身體耽誤女兒的好事,他也很想參加完女兒的婚禮,履行完一個完整的父親的對女兒的責任後再離開,那時候,也還能再見到小兒子,那也就都放了心了。
沙南通聽到雲爸爸對自己病情的判斷和治療決策,也不知該說什麼,心裡想著回去就給廣州的李雲河電話,讓他給找人問清楚,無論行與不行,他總是要為此盡力的。甚至,他抱著僥倖的心理,想,萬一行了呢?或者說,哪怕延長一個月,一個星期,都是可以的。
雲爸爸則很滿意今天與準女婿的同行,彷彿這一次,是徹底地放了心,將女兒交接到了該接受的人身上了。
“爸,南通,你們去散步怎麼也不叫上我呢?”
雲鋒一聽見大門的鑰匙開門聲,便跑了出來朝著剛一隻腳跨進門廊的父親和緊隨其後的沙南通嗔怪道。
“呵呵。我們就是出去走了走。好了,你們聊。我先回房休息了。”
雲爸爸朝著女兒一笑,簡單解釋了一句,便推辭著進了客廳回自己房間休息。
“南通,我爸叫你去的?”
雲鋒調皮地一笑,從鞋架上拿出一雙拖鞋擺放到沙南通腳旁問道。
“嗯。你那會在洗澡,我就和爸出去了一趟,剛吃完飯,散散步嘛。”
沙南通一手扶牆低頭換鞋,自然地回答道。
“爸?你說,我爸?”
雲鋒本也是個細心人,一聽沙南通對她的父親的稱號,從“叔叔”變成了脫口而出的“爸”,也是吃驚。
“嗯,怎麼了?”
沙南通明知她的疑問,卻故作平靜地反問她。
“哦,你什麼時候改口的?我都不知道。”
“是沒經過你同意,你不會介意吧?”
沙南通微微笑道。
“當然不,只是……”
雲鋒想到那沙南通是不是也得管母親叫媽了。
“雲兒,我們是一家人,無論是我們誰的爸爸媽媽本就是我們的爸爸媽媽,不是嗎?”
沙南通換好了拖鞋,藉著攙扶雲鋒肩膀時順勢將她摟在了懷裡,動情地說道。
只是,雲鋒並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沙南通的眼裡,蓄滿了淚。等到他們從擁抱裡分開時,她看向他的眼裡,早已是淚洗後的清澈和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