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整天,雲鋒都是一會陷在耳畔響起的吹吹打打聲裡的李雲峰和李蘭兒身上,一會又強行把自己從嗩吶聲中的想象里拉出來。
既然註定只能擦肩而過,那便彼此祝福吧。
入夜,她想象著李蘭兒坐在床沿邊上的幸福與期待,她想象著著李雲峰為李蘭兒揭開紅蓋頭時她的嬌羞與他的相從,恍惚間,好像那個蓋著紅蓋頭的是便是自己,他揭開蓋頭看見了自己,兩心相悅,那該是何等的幸福與喜悅啊!可是這終究是一場夢。
她禁不住淚溼枕巾。
她勉強支起了身子,拉亮了燈盞,攤開日誌本,在黃白的燈光下,寫下了當年上語文課時記下來的轉送給李雲峰的四句古言詩:
煢煢白兔,
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
人不如舊。
然而,舊始終是舊,再也無法承受她和他繼續新生的情感了,也不會再有情感的新生了吧。
她決定,讓自己,最後一次為他心痛,也為自己與他的情感心痛這最後一次。
但一想到這個最後,她又是一番淚流如雨,打溼了字跡,眼裡升騰起白濛濛一片的綿延雨霧。
半夜裡,她又不知怎麼地醒了一次,幸好又睡著了。
似乎是已日上三竿。雲鋒跑去李雲峰家,卻看見李雲峰隨著李蘭兒熱熱鬧鬧地踏出李家客廳門,準備去回門,聽得李蘭兒那縱聲大笑,看見李雲峰嘴角牽扯出來的淺淺笑意。才明白原是自己一人獨自心傷,那人卻是新婚情意正香濃吧。雲鋒心思恍惚地轉身便走。卻不想剛離開他的家門,又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影,近前一看,卻是這剛當了新郎要陪新娘回門的李雲峰。她扭身想走,卻被他往前一站,截住了去路。
“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對你,是不會變的。”
一番話,說得雲鋒淚流滿面,卻不知該如何應答。
“你既已結婚,便要像個結婚了的樣子,還來找我做什麼?去好好當好你這個別人家的丈夫吧。“
“嗯。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儘管說。“
他竟然轉身就走。留待雲鋒一人在他身後欲追不能追。
掙扎中,雲鋒醒了,原來是大清早的一個夢。淚卻是真實的,枕巾仍是溼溼的。
明知他的心,又何必計較他的意呢。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麼。雲鋒忍不住在心裡暗罵自己的多愁善感。
但這李雲峰新婚後的一天裡,雲鋒卻仍是止不住地神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