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環抱著奶奶的腰,仰著頭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好。”
草兒奶奶也想著孫女能多留一會。
下午三點,草兒在奶奶身邊走來走去,就是不開口。
下午四點。
“草兒,乖孫女,你該準備走了。”
“不嘛,奶奶,我不想回去。”
草兒的眼裡含滿淚,聲音已經帶著哽咽。
“聽話啊,早點回去,你爸和娘不會說你,太晚了,他們不但會說你,奶奶也會擔心的,你一個人,路太遠了。“
”奶奶,我害怕,我看見他們就害怕,我還很害怕我一個人睡的那個房間。“
”你爸和娘不是就住在你隔壁嗎?“
”是,可我還是害怕,我晚上一個人在家時開燈看見牆壁上滿是眼睛,半夜還老聽見各種聲音,怕得用被子捂著頭都睡不著。“
的確,草兒從小就膽小,怕黑,草兒奶奶深知。
“我給你撿個石子放兜裡,你換洗衣服時候就拿出來放到當天穿的衣服兜裡就不會害怕了。“
草兒奶奶拉著孫女的手到屋簷底下的走廊空地裡低頭尋覓著中意的小石子,放到孫女的上衣兜裡。
”好了,有了這粒小石子就不怕了。“
在尋覓石子的時候,草兒的心的確是穩的——哪怕能多挨一分鐘不用想回家這件事,她也是沉靜的。但一旦又要不得不面對和奶奶的分離,她的心頃刻間又像要傾覆的小木舟,劇烈地動盪起來。
草兒抱著奶奶大哭起來。
對即將要分離的奶奶極其不捨,又對分離後即將要回到的家裡看見父母親動怒的臉色,又彙整合令草兒內心無比恐懼的大哭。哭聲迴盪在草兒從奶奶家門口直到村頭的那條羊腸小路上。
到了村頭,奶奶就送不了草兒了。草兒和奶奶揮手道別,一步步艱難地邁在來時的路上。
她還是奢望時間能走得慢一點。她也儘可能地走得慢一些。雖然,她知道,拖延得越晚,回到家,父母親就越惱怒。為此,她曾經把父母親氣得胃疼,父母親睡床上背對著她,而她被父親要求跪在床邊。
但,只要讓這些她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可怕的情形來得晚一些,她能多拖一會就是一會。
就這樣,每當週末來臨,草兒都會糾結在要不要和父母說自己要回奶奶家。
當好不容易求得回奶奶家的那條羊腸小道上時,草兒既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又惴惴不安地擔心著:過一個晚上,便又要回來父母這邊。
得到與歡喜幾乎同時在草兒心裡交替著,讓她小小年紀便開始了患得患失。
在多少個夜裡,她都夢見,奶奶和她說幾句話後就轉身離去,讓她在後面大喊著追著奶奶的背影,直至把自己喚醒。
因此,在草兒心裡,無論父母親和奶奶的矛盾中到底誰對誰錯,只要想到奶奶的年紀比較大,她就會站在奶奶的立場上,無條件地。
反過來,如果是父母親的年紀比奶奶大,那麼她則會站到父母親的立場上,也是無條件地。
她雖不懂判斷事情的對錯,但對於親人,她用年齡的青老來衡量心裡對矛盾雙方的傾斜。
也許,小小的草兒在面對父母的恐懼來源於對父母親的生疏和嚴肅,也來源於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透過交流表達來化解這種恐懼,只能選擇逃避。
她的善良讓她盡力不去對抗她的父母親,甚至連還嘴都不會,心裡也不對父母有怨怪,但她到底還是選擇了拖延的方式來逃避這種恐懼的發生。
面對心裡的恐懼,用拖延式的逃避的方式,對後來的草兒成長裡的很多事,有著難以估量的左右的力量。